“爸爸……求求你不要打妈妈……我害怕……呜呜呜……”而狂躁如野兽的男人竟一下将木小葵狠狠地推开!

再例如,朝颜社长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相貌平平衣着平平的女孩。

那一刻原本属于我自己的思想突然抽空,我又完完全全地被他控制住。

他迅将画纸扯下来扔掉,又用同样的度裱好了另一张对开纸。

倘若有一日我丧失了全部绘画的灵感,我也会为她而握起笔。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我不再静静地望着那片向日葵呆。如你所知,我怕坐上误点的那班公交车,然后与他不期而遇。那将是多么难以言明的尴尬啊。

“老师,您不必谢我,”朝颜客气地回应,“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妈妈说木小葵的爸爸在海里背着她妈妈偷偷找了一个女人。”——他竟然把“下海”说成了“在海里”,这么奇特的句子引得小孩们哄堂大笑。他们充满稚气与无知的笑声犹如一把刀,狠狠地刺向了木小葵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灵。

湖水的背面,是连绵不绝傲骨无言的远山。由于过于遥远和模糊而呈现出醉人的黛色。

我们的手表都戴在左手腕上,只不过我的是白色的mIoopy。

每当我遇到什么令人烦忧的事情,抑或难过得不知所措,我便会一遍一遍地将这一段念给自己听。安静的房间之中只有我的声音与墙壁相接触,它们犹如精灵一般翩跹,温暖而忧伤。闭上眼睛,一切就会变得很淡很淡,我仿佛能够看到那个金碧眼的围着围巾的小人儿走过来,忧伤地问我,你能为我画一只山羊吗?劳驾,一只山羊。

诸多画当中,有一幅人像悬挂的位置最高。于是这些沉默无言的画作皆以一种仰视的姿态凝望着它。

面前的男孩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里面依旧是开了三个扣的黑色衬衣。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有一半的面庞沉浸在徜徉的余晖之中。眼睛是纯色的,却并不明亮。其中有一团吹不散的雾,似一只惫懒的刚刚睡醒的黑猫,孑孑地等待着夜的来临。

比如——爱情。

“幸福应该是一种状态,与人形影不离。就像我与你。而人们之所以无休止地抱怨幸福不曾垂青于他们,仅仅是因为内心的不知感恩。”洛遥抚摸着木小葵柔软的头,轻轻回答。继而又问,“你是否曾经因为某一个人的存在而感到幸福?”

那么,见面的时候,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是应该先互相问好的吧。然后呢,我会装作轻描淡写地对他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离开了哦。接下去也许应该说的是:我希望,你的大脑要真的变成一个过滤器,屏蔽掉所有的不愉快,留下那些让你感觉到快乐的事情,知道吗。其实……我只是希望……每当你看到这只银镯子的时候就会……想起我……

我将这些话熟悉了很多遍,之后,像一个刚刚被剪断了线的玩偶,软软地倒在了舞台的正中央,再也无法做些什么。但,演出时无比曼妙的过程分明已经令它体会到了难以言明的快感。

纵然,我已不再期许结果。可是,我却无比渴望能够获得令人慰藉的温暖,哪怕,是以告别而终。

我亲爱的小木,我根本不曾想到,正是这份小小的礼物,使我与他之间的感情生了微妙的变化。

2

星期二的清早,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射进房间时,我已经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只有五点零三分。可是不知为何,我竟然失眠了。失眠本应该令人备受煎熬,然而我却在这个过程之中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激动。于是,又不由自主地猜测起男孩看到我昨天写的纸条时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是满脸羞涩地将纸条放好,还是面无表情地将它随手丢进垃圾桶?他会提前站在街道上等着我,还是我努力地等着他?

结果未知。

五点二十五分——

百无聊赖的我从床上跳起。穿上鞋子。冲向浴室。洗头。洗澡。

六点十一分——

甩着湿漉漉的头从浴室走出来,站在镜子前面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点润肤霜。拿出吹风机,将头一绺一绺地认认真真地吹干,不能留下哪怕一丝绕在一起的头。

六点二十分——

吹干了头,用粉色蝴蝶结绑起来。换上校服。站在镜子前面端详着自己。左看右看,眉头微蹙。阳光在下一刻落在我的衣领上,泛起小小的光斑。我的眉头立刻舒展,快从写字台左边的第一个抽屉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徽章,别在衣领上。

六点二十五分——

鬼使神差,我竟然从另一个抽屉里翻出尘封了三年的mInTRose香水。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清涩而纯净的草花味立刻钻入鼻间,令我的嗅觉神经为之翩翩起舞。右手握住瓶子细长的身躯,食指轻轻按下,一股清洁的雾喷在了我的左手腕上。

六点三十分——

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分子,我终于满意地笑了。

六点三十五分——

手中握着那封信与檀木盒,走出家门。

清早的空气仿佛是绿色的,潮湿而略带凉意,令刚刚从睡梦之中醒来的人感到干净清醒。下楼梯时,我的右手下意识地放在书包带上面。从居民楼中出来的一刹那,眼睛仿佛也变得紧张起来,密切地注视着街道上绰绰的人影,心中默默祈祷他尽快出现——哪怕不准时,我也会原谅。

实际上,当我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大概只有六点四十分的样子,他竟然已经等在了那里。

依旧穿着白色的衬衣,领子处开了两个扣,显得落拓而不羁。下身是一条米色长裤,盖住了白色的球鞋。他单薄的身影在晨雾弥漫之中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个黑色的单肩包清晰无比,仿佛能够穿透蒙然的雾。我一步一步走近他。他的头在秋天微寒的风中变得有些凌乱,脸上有种类似小孩子等待时焦虑的神情。

他注意到了我。我的面色又泛了红。嗨,早上好。我说。声音扩散到空气之中,仿佛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嗨。他简简单单地回给我一个字。

我把准备好的木盒子交给他,他略带吃惊地接过来。按照原本的计划,当他打开盒子,我就该开始对他说那番准备了好多遍的煽情告白了。

可男孩没有打开木盒子,他只是仔细地端详着,甚至将它举到头顶看。哦……谢谢你……很……很漂亮的。他嗫嚅着。声音很柔,很轻,仿佛生怕惊醒了正在沉睡的绿色植物。

可真该死,我竟然因为这突状况而语塞。也就是说,昨天准备了很久的话语,全部白费了。

横在我们之间的,只有突兀的沉默。

我们一起坐上了此刻驶来的公交车。那一天,他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坐在我的对面,而是坐在我的旁边,我们紧挨着。知道吗小木,我们几乎是同一时刻从书包中找出《小王子》,又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垂下头翻开其中任意的一页。直到公交车开到了学校,我们说出了自上车之后的第一句话:“再见。”然后,我逃也似地跑开了,心乱得像是有一百只小鹿在奔跑,因此我只能与它们一同奔跑。看似顺利的见面与赠予无疑是个无比蹩脚的荒诞哑剧,因为自始至终,身为女主角的我都没有对男孩说一句表情达意的话。真是糟糕透了。他一定是不明白的。一定是。

我失败了。我沮丧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