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要更衣!”薛嬷嬷悄声问道。

皇后面色不变,但语气重了几分:“皇儿,听母后的话,娶了卢家丫头,这可是你将来登位的一大助力。”

跟着曼儿,燕景霄才入正殿,便见皇后一身华服端坐在软椅上,对他露出温柔怜爱的笑:“皇儿,你可算来了,今日怎么迟了这么久?”

看了许久,燕景霄才又转过头,只见暗羽安安静静的坐在绣凳上,微暖的午后斜阳勾出了暗羽的轮廓,认真的侧脸让燕景霄不由愣住。

“是,属下记下了。”暗羽一板一眼的认真道。

燕景霄满意的看了薛嬷嬷一眼,他可没打算将暗羽藏着掖着,何况,他相信薛嬷嬷。

“属下有内力,不用,不用补眠,况且,主子,这不合规矩……”暗羽在燕景霄面前总是习惯将所以防备卸下,连一丝内力都不会动用,不然,以燕景霄如今仅有的三分内力,让暗羽如方才那般“投怀送抱”可不是轻松的。

“殿下,老奴,老奴回来了。”薛嬷嬷一身禇色宫衣,斑白的发上戴着简单的首饰,但还是可以是看出精心收拾过的。见燕景霄已经醒了,薛嬷嬷慢慢走向他,眼里已然泛起了泪光,满含心疼:“老奴当初便不该离宫啊,几日不见,殿下便瘦成这副模样,您要心疼死老奴啊……”

很多东西,在没有得到,没有感受过时,便不会因为失去而伤神,可是,若是曾经拥有,却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如何平静?但或许是曾经待过的天牢不够冰冷,曾经的那些背叛不够伤人,曾经的那份圣旨不够屈辱,他竟然还对那份名存实亡的血缘亲情依旧存了一丝期盼,却不想人家却是早早就开始算计了。

“你的意思是说暗羽他做任务时从来不计后果,不顾生死?”暗说了一大串,但燕景霄的从那句“杀器”开始,脸色便沉了下来。

“卢、曼、凝……”燕景霄垂眸沉思,心中一番权衡,终是缓缓道:“既然这卢家小姐这么好,便让孤的那些好弟弟慢慢争吧。”

在此之前,燕世威可是一点出挑的苗头都没有呢,倒是会找空子。只是,以那样低微的母家,也是难为他年仅十岁便为了自己在宫中有立足之地四处奔走了,据燕景霄所知,三年后,他这位五弟可是将殿阁大学士卢玉山嫡女卢曼凝娶回去,后有将和卢玉山一派的布政司崔子平的嫡次女崔嫣儿纳为侧妃。大燕男子年十三即可娶妻,只是,不得不说,燕世威太过心急了,娶一个不行还娶了两个,还都是朝廷重臣之女,枪打出头鸟,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因为余毒未清,整日只能卧床养身,只是后来倒是模糊听说因为卢玉山的求情,燕世威虽然有谋逆之心,但只是被软禁起来了。而这次求情,换了燕世威和卢曼凝的和离书。

燕景霄抚着突然安定的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暗羽略带拘谨的样子,揽住他的腰勾唇轻语:“你可愿由暗卫转明卫,做孤的贴身侍卫,日日夜夜的跟在孤身边?”

但是对于燕景霄来说,纵使明明知道权利诱惑下的凉薄亲情,在上一世全心全意的付出后的众叛亲离,他哪怕心理再强大,也不免成了惊弓之鸟,对什么都能觉出欺骗的味道,更何况,属于他上一世的救赎还未来到他的身边,心底的不安像一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主子要用……”影面无表情说道“好了,此事莫要多问,主子事不是你可以随意探听的。买下后你便送去主子那,谨慎些,可记下了?”

燕景霄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说:“半个时辰后孤要见到他们。”

燕景霄垂了垂眼,淡淡道:“不可妄议,父皇查出的结果如何就如何。”很多事旁人都比他看的明白,他当时怎么就那么执迷不悟?仗着自己打出生就有着记忆才对父皇母后的慈爱表象蒙了心。是他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说完,小宫女看着阴森森的牢房,转身小跑着出去。燕景霄抿了抿嘴唇,沉默的看着小宫女离开的身影,好一会才起身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酒壶,又转身靠着墙坐下,对着壶嘴狠狠灌下一口,口味清冽,后劲十足,果真是他最青睐的御酒“月泉酒”。曾经他最喜欢的便是对月独酌,那清冽的酒与清凉月色有异曲同工之妙,微醺之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而现在,却是,世事无常了。

薛嬷嬷突然道:“说起这个,老奴到想起和卢阁老是对门的凌老将军三子也在那日出生,可惜是个男子,不然,说不定……只是,凌三公子在五岁时便失踪了,凌老夫人因此039;还大病一场,凌老将军也无心战场,便在京都颐养天年了。”

那不就是五年前?说起来,他的暗影也是五年前初建呢。

燕景霄低声道:“嬷嬷也是明白人,这父皇母后他们早就面和心不和,现在更是势同水火,孤现在可不能再让父皇将孤作为靶子,护国公他们想要弃了孤这颗废棋,也要看父皇还会不会因为他们的权势再立母后生下的孩子为太子,毕竟,这么多年,父皇……不可能一直任人宰割。再说,母后就一定可以生下孩子,生下一个男孩?世事无常啊……”

薛嬷嬷听着燕景霄的话,心中微涩,前些日子还是一个重情的孩子,竟然就这么快蜕变了,这么好的孩子,皇上皇后,他们怎么能……作孽啊。

许久,薛嬷嬷声音有些干涩的说:“殿下看的通透啊,只是宫中现在流言四起,加之皇后昨日又召了几名太医去了居凰宫,太医们皆说皇后是一时动气,郁结于心,此乃心病……这,皇后是要逼您答应啊。”

“无妨,想必不必多少时日流言便会平息,怎么说,也是那人的后宫啊……算了,不说这个了,昨日孤晕倒后,太医是怎么说的?”燕景霄微微摇头,示意薛嬷嬷不必担忧。

薛嬷嬷一脸心疼:“说起这个,殿下又怎么会突然晕倒?殿下不知自己体内的邪毒也是太医废了好大气力才堪堪压住的吗?口中无情,却为那事动气伤神,殿下……”

“嬷嬷,无事的。”燕景霄再次阖了眼,似是不想在提起这事。

薛嬷嬷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昨日,殿下回来后,皇上不久便过来了,太医,太医说,因为殿下心绪波动太大,故,邪毒再侵入五脏一步,想解更是难上加难了。皇上大怒,发作了昨日跟着殿下的宫女太监,德安还是皇上看在他还需要服侍殿下的份上才饶过,殿下为何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话到此处,薛嬷嬷眼眶已经泛了红,殿下之于她,既是主子,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万般心绪,很是复杂。

燕景霄心下一动,看来事成了。但面色不改,只轻声安慰薛嬷嬷:“嬷嬷不必再忧心了,孤差人寻解药的事有眉目了。”

“殿下此话当真!”薛嬷嬷又惊又喜。

燕景霄含笑:“孤什么时候诓过嬷嬷?”

薛嬷嬷喜上眉梢,口中不停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殿下的毒有解了!有解了!……”

燕景霄看着薛嬷嬷喜不自禁的样子,指尖摩挲着杯壁,淡淡的笑了:“嬷嬷可不要声张啊……”

薛嬷嬷连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