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知,上位者做戏就必须做的比寻常人更透,说假话也必须说的比别人更真,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可以输,只有我们皇家,是唯一并且永远也输不起的。皇上,这点从今天起,额娘一定要让你牢牢的记住。”

载淳被慈禧搂在怀中,只见得一群穿着熟软皮编神衣,胸前挂着护心镜,头戴着鹿神面具,胸挂武士甲胄护心镜的人涌入了烟波致爽殿之中。这些萨满左手抓鼓,右手执鼓鞭,嘴里吟唱着古老的调子,不时还发出类似熊的咆哮声、蛇吐信子的丝丝声,身子舞动的很是狂野,甚至几近抽搐,当真不愧是专门挑大神的。

李莲英回载淳话时也很随和,显得两人很亲近。

不知是该说安德海命不该绝,还是慈禧命硬。因刘金忠溪水下毒之事,李城守也没马上叫人拿了安德海的命,反而把他带到了李城守面前来。

“一个人?”

“阿英,芷兰出避暑山庄了吗?”

载淳表面上依旧在闹着性子,由一群小太监好生哄着,背着,才上了銮驾,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松鹤斋开去。

为首的怡亲王载恒看了这小太监一眼,发现这太监年纪虽小,但已带上了红顶子,可见在宫中地位不凡,只是未曾听说过宫里出了这位年少有为的小太监,心下疑惑,问话倒也客气。

此时的松鹤斋西殿静悄悄的,连个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慈禧在心中百般思量,然后懒洋洋的嘱咐起来:“这件事,哀家知道了,你回去个儿回皇上的话,叫他今早点休息,哀家这做额娘的会替他料理妥当的。何荣,好好的,送小英子出去。”

“奴婢遵命。”

何荣是慈禧的贴身姑姑,听得慈禧的吩咐,就带路把李莲英一路亲自送出了松鹤斋。松鹤斋虽明为“斎”,但比之烟波致爽殿也小不到哪去,何荣好声好气的陪李莲英赶了好些会夜路,才返回慈禧身旁。

“回来了?”

慈禧这时依旧还没睡,看着何荣回来,对着何荣招了招。

“回禀圣母皇太后,奴婢回来了。”

何荣走到慈禧跟前,撩开围纱在床脚根前跪下。

“你可是奇怪,今天哀家怎么叫你亲自去送一个才不过毛毛头的小太监?”

“太后的想法,奴婢不敢揣度。”

何荣依旧低眉顺眼,规矩好的是不行。

慈禧似乎也不在乎何荣的反应,只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道:“都说奴婢的荣辱皆系于主子,反之其实也是一样,李莲英是皇儿面前得宠的,待他好些,你也受益。载淳虽是我亲生,但我这几日一直想着一些事,终是觉得往日里,太小瞧这才六岁的好儿子了。”

清朝历来就多出少年天子。太祖顺治六岁登基,圣祖康熙八岁继位,这爱新觉罗家的种,慈禧终是捉摸不透。她这几日一直想着载淳能收服兵部侍郎胜保,送出芷兰暗度陈仓的手段,竟越想越是觉得有点心惊。

“皇上是太后与先帝所出,龙子凤雏,自是不凡。”

何荣仗着得慈禧喜爱,软软地应了一句。

“罢了。”

慈禧听得何荣的话,这才展颜一笑,想到载淳终究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皇上既然把这件事捅到了我们这,我这做额娘的自是不能不管了。何荣,明早你就去东殿母后皇太后处一趟,这般说。。。。。”

。。。

这一夜,载淳和慈禧都没睡好。

载淳半夜起身后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重新睡着,早晨差点就错过按时起来给咸丰哭灵,还好李莲英伺候的妥当,才及时起了来。

载淳起身后,由一群宫人伺候着穿戴,然后略略瞟了一眼宫人,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芳姑姑今怎么没来伺候?”

李莲英听着这么一句,心里一过,也故作轻松笑了笑:“今早母后皇太后起身,说梦见先帝了,特招了些先帝跟前的老人去她那说说话,芳姑姑一大早就过去了。”

“知道了。”

居然是慈安出的手,这倒是出乎载淳的意料。不过,既然两宫太后应下了这件事,怕是这芳姑姑也是下场好不到哪去了。

“芳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吧?可还有亲人?”

“有一个侄女,好像在紫禁城里伺候着几个老太妃。”

“等回到京,开个恩,给些银子让她出宫嫁人吧,芳姑姑伺候先帝和我一场,也是劳苦功高。”

芳姑姑此去见慈安,载淳如何不知她怕是活不成了?说自己猫哭耗子也好,说自己太过伪善也罢,求个心安吧。载淳只能这么自己安慰自己了。

“嗻。”

李莲英答道。

穿戴完毕,载淳便和李莲英向着烟波致爽殿的前殿走去。也不知今个是怎么了,事好像是特别多,这才走到一半,就有太监前来禀报,说两宫太后特邀皇上去暖阁商讨国事,八大顾命大臣也同在呢。

听着这小太监的话,载淳与李莲英立即对看一眼,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怕是出大事了。否则,这顾命大臣也不会一个老早就把两宫太后和自己给堵过去。

果真,待得载淳一走进暖阁,便听见暖阁里一阵吵闹之声。八大臣和慈禧慈安这几人此时就像寻常菜市场的商贩一样,居然完全没有顾得上贵族的礼仪,在高声喧哗。

“怡亲王,你不要欺人太甚,董元醇乃御史,代表朝臣直抒己见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我大清朝自古就有不以进言获罪的例子,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文臣们寒心吗?”

慈禧女子特有尖细却极具威慑力的声响在整个暖阁间传荡。

“我大清朝虽有不以言定御史罪的规矩,但董元醇妖言惑众,蒙蔽朝野,蛊惑圣听,实在是罪大恶极!”

怡亲王载恒亦是不甘示弱,竟未得太后免礼,直接从地上起身,高声说道,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慈禧与慈安。

“皇上年幼,由两宫太后权理朝政有何不可?孝庄文太后自圣祖登基以来就一直辅佐康熙爷直至亲政,难道这不就是先例吗?”

慈安此时也一改往日的温顺,针锋相对,字字不肯退让。

“可我等八大臣乃是受先皇遗命顾政,系赞襄皇上,不能听太后之令。且后宫不能干政的牌子如今还在紫禁城里立着呢。”

“那先帝所赐‘御赏’印,难道是摆设不成?”

咸丰帝遗命中明确记载,幼主亲政前,所有圣谕须同得“御赏”与“同道堂”双印盖之才可生效,某种程度上来说,已是给了慈安干政的极大优势。

“虽有‘御赏’,但非理政,不可全且盖论之。”

怡亲王载恒绝不肯松半口。

载淳在一旁看着这八大臣和两宫太后的据理力争,一时间竟也差不进嘴。他只得暗暗的摸着腰间的‘同道堂’给自己打气,勿要在此拖了两宫太后的后腿。

岂料就在这时,焦佑瀛突然看向已经悄悄进来的载淳,上前问道:“诸位,不若我等请示一下皇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