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武的外家就在本村,他不用像别人一样,因外祖家离得远,一天赶不回来,得在外祖家过夜。

“方法倒是很简单,先往干了的玉米苞皮撒上清水,再将放在碗内的硫磺点燃,放入缸底,用筛网罩住,然后将玉米苞皮松散地放入缸内,缸口蒙上单子,定时翻动玉米苞皮,六个时辰后,玉米苞皮就熏好了。熏过的玉米苞皮,颜色会变得更白,而且过很长时间都能像原来一样白,也比原来结实。”朱少群尽量用喜多多能听得懂的词。

至于侄女说要编篮子卖钱的事,就由着她吧,侄女小小年纪便失去爹娘,必是心中苦闷,何况侄女自小就很敏感,只要自己往后多疼她,不让侄女吃太多苦就行。

朱少群有些不明白,要知道,嘴长在人家身上,信口胡说,黑白颠倒,一个小事可以牵扯到上下祖宗十八代,胡莺莺和花婶子吵架,喜多多做为喜家人,自然免不了被人诟病,而她竟然能做到无动于衷,一时搞不清,喜多多到底是年少不谙世事,还是过于心智坚韧。

“这是十五元宵节上用的。”花芒种依然是头都没抬,却也当喜多多是同龄人一样谈话:“两日前,有人跑到我家来,说是县上新搬来的人家,打听到张记杂货店的篮子是我编的,来找我商量元宵节时可用的篮子样式,看到我的套篮,就说这套篮合适,一口气定了十五套,连定钱都给了,我不能只收钱不干活,要不往后谁还敢找我定货。”

书悦一走,喜四根立马给吕氏跪下,吕氏吓了一跳,赶紧往起拉他,嘴上责怪:“你这是干啥?”

朱少群惊叹,这喜三根还真是舍得,据他从吕氏和董翠兰等人聊天的内容判断,村里大多人一年到头的收入,也没有五两银子,有三两银子算是不错了,这喜三根一口气就给了一个孩子五两,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方,看来,喜三根是真的疼爱这个侄女。

现在喜家的小辈有三个:喜多多、喜瑞雪、喜瑞年,喜瑞雪和喜瑞年还不到满月,得在家里呆着,他们无法来选吉物,那么,就只剩下喜多多一人。

喜多多的新衣服,是一身红色的丝棉衣裤,棉鞋是白底红面,鞋面也是用跟衣裤同色的丝棉制成,袖口处,衣摆,还有裤脚处,都绣着白色的水仙花。喜多多是十一月出生的,水仙花代表十一月,这便成了她的生辰花。棉鞋的鞋头处,各镶有两个白色的小绒球,穿在喜多多那小巧的脚上,看起来很是俏皮。

朱少群赶紧往后躲避,由于紧张差点坐倒,一个冷战提醒了他,朱少群赶紧道:“多多,我很冷,你赶紧给我找套衣服。”

按理来说,喜瑞雪既然过继给了吕氏,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过继,行完平安礼,她也应该跟着吕氏回家,哪怕是在吕氏这里住几天,只是做做样子也行,而且吕氏也跟喜四根和沈茹梅说好了,正月初一喜四根回喜家庄过年时,就把孩子接回去。

喜多多很是郑重的给喜三根鞠了一躬,这才道:“三叔疼惜多多,多多不是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人,今晚的事三叔你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若是伯娘和多多与三叔家合起来过,往后此类事肯定会比以前还多,三叔,多多恳请,往后我们还是各过各的,就是没有合起来过,三叔依然是多多的三叔。”

一家人围着炕桌,坐在炕上吃饭,小花猪也在炕上占了一席之地,他在喜多多身后自己专用的饭盆里吃。

喜多多溢于表的喜悦,令吕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小花猪这是找着了,要是没有找着的话,还真说不准多多会有个什么意外,虽然小花猪回来的有点蹊跷。

既已为人,喜家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否则,他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难道他说自己就是那只小花猪么?

柳氏走后,董晓将小花猪从布袋里掏出来,解开绑着小花猪蹄子的绳子。他以为,小花猪一得到自由,定会挣扎着要跑,他也做好了抓小花猪的准备,却没想到,小花猪依然躺在地上不动,闭着眼睛在流泪,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这几日他都被喜多多抱得死紧,今日终于得以自由活动,朱少群喜不自禁,很是欢实的跑出院门,在院门外的路上,撒着欢两边来回的跑,还边跑边哼哼,表示他很高兴。跑得四只蹄子上都是泥,身上也溅满了泥点子,他也不在乎。

“大小姐您吩咐就是。”书悦心中有些忐忑。

“行,你催多多快点。”自己腿脚不利索,吕氏也就由着书悦将自己扶上马车。

“爹娘死了,伯娘若是也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喜四根问:“你可知,家有妖孽,会有什么后果?”

喜四根伸出手指在两个孩子的小脸上碰了一碰,道:“好小,好嫩。”

穿好蓑衣,想了想,吕氏找出根拐杖拄着往院门去,下雪滑倒那就麻烦了,这根拐杖是喜三根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拐杖头上雕着一只喜鹊,她一直收着没有用过。

自从胡莺莺烧木马不成反而烧了自己,胡莺莺就再也近不了木马的身,只要她想靠近木马,便会有阵阵恶臭扑鼻,若是她忍着恶臭还是要靠近的话,她身上被烧过的地方,会感觉灼痛,越是靠近木马痛得越厉害,还没到得木马跟前,她就会痛得昏死过去。

看着喜多多那笑得灿烂的小脸,花芒种怜惜道:“本来这是我准备过年的时候送给你的,这会儿我改变主意了,只要咱多多高兴,什么时候送都是一样的。”

“花家祖母,你闻闻,可香了。”喜多多踮起脚尖,使劲将点心往花婶子鼻子下递。

更巧的是,李琼枝受伤,是李店主刚刚亲自出面雇了喜三根和董敏做事之后。

喜三根边摆放东西边答道:“李店主的嫡小姐受了伤,李店主心不好,嫌做木活时呲呲啦啦吵得心烦,就让我们把东西拉了回来。”

实在是忍不住了,素素问喜多多:“你这绣的是什么。”

心里气愤不过,朱少群把上一世他会骂人的话都骂了一遍,骂完还是不解气,勾着个脑袋使劲的朝着门板撞去,门板被撞得“呼通呼通”响,他自己也被门板反弹摔得滚出老远,疼得叫了出来。

伯娘身体不好,小小的喜多多主动帮忙做家事。还好,自从奶羊丢了以后,胡莺莺被喜三根禁止来后院,天冷后,地里没活,喜三根便又开始和董敏一块,出外揽活,大多时间不在家,喜多多只用管好她自己和吕氏就行。

刚刚胡莺莺说话刻薄,喜三根听得来气,还没来得急骂她,就见她摔倒在地,心里气她对大嫂不敬,听她喊疼,也没想着要扶她。听了侄女的话,他半信半疑,因为胡莺莺确实从来不碰羊,就是连后院都很少来,因为她讨厌那个木马,总说木马有一股恶臭味。

“猪猪很香。”花芒种说她的猪有味道,喜多多有些生气,固执道。

偏偏朱少群有个特别花钱的毛病,好吃,挑食。每次了工资,他先就是跑菜市场,买一堆的食材回来,换着花样的做菜,工地食堂的饭菜,只是在他实在没钱的时候,才会将就着哄一哄自己的肚子,但凡身上的钱有点富余,都会被他吃掉。

喜多多一到家,便抱着小花猪骑上了木马,不时低头看一下小花猪,脸上也有了些许表,吕氏松了一口气,但愿喜多多自此能够改变。

胡莺莺回娘家呆了几天,最后受不了弟媳梨花的气,灰溜溜又回了喜家。喜三根倒是乐意她和离,可胡莺莺不干,她一个成过亲已二十多岁的女人,又不会生孩子,要是再嫁,除了鳏夫和娶不起黄花闺女的人家,或是傻子,好一点的人家哪里会要她。还有,在乡村里,再嫁的话,她不一定能再找到如喜家这么好家境的。

喜多多和张兰正说笑着,胡莺莺和喜四根的妻子沈茹梅一前一后进来,两人针锋相对,打起口水仗来,吕氏紧跟着后面进来,阻止二人的争吵。

到了喜家后院,却没有花芒种预料中的喜悦,喜二根愁眉苦脸坐在院里,吕氏虽笑着跟花芒种打招呼,眼里的忧愁却是瞒不了人。

花芒种反问:“你学编篮子干什么,不管是谷草还是麦秆,不小心都会割伤手,你爹有石刻手艺,你三叔有木刻手艺,你四叔教私塾每年也有不少束?可收,你家又不缺钱,不用靠这个赚钱,根本没必要学这个。再说,你还要读书写字,要是弄伤了手可就不好了。”

“行,你长大了,就按自己的想法做吧。”吕氏也不是那认死理的人,喜四根能够自立,她这个当大嫂的人,也算是已尽到了自己的心。

令狐郎中向小武招手:“小武,来,这木马太大,你坐在多多身后,多多便不会往后倒。”

“会不会留疤。”吕氏还没接话,胡莺莺倒是先开了口,因说话牵动脸上的伤,更是疼得哎呦哎呦的哼哼。

然后吕氏就说起那天喜二根回来报喜,说是先生已推荐喜四根考秀才,一家人给喜二根的爹娘上了香,而后商量着给喜四根准备应考时的衣物盘缠,喜多多突然拍手道,多多要秀才,小小的人儿哪里知道秀才是什么,当时逗得家人大乐。

五岁的小武,紧走几步牵起喜多多的手,喜滋滋的道:“咱回去吃嫩玉米棒子,可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