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左右。”她拿着杯子漱口,含糊不清。

那将是人一生最最恐惧的时候,没有呼吸,没有声息。

谁也不曾想过这样一个香港领导班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一瞬间落日褪尽,却已经是以贪污要犯身份成为最近的头条新闻。

s市的天气比之香港来说稍许显得没有那么炎茫,午间暖洋洋的光线恰如人意。

楼上容羡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容滋涵身后,翘着嘴巴不断地在和她说话,容滋涵本想把房间和箱子里的东西都好好理一理的,见容羡身后还拖着个忧心忡忡的准爸爸,只好把手头的一切事情都作罢,把容羡安置在床上,专心陪她聊天。

“怀孕有什么不舒服,难受的地方吗?”容滋涵看着刚刚被确认怀孕一个月的容羡,低声问道,“胃口怎么样?”

容六六轻轻晃着腿,无所谓地摆了摆头,“吃嘛嘛香,既来之、则吃之,可好了。”

瞿简握着水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这时淡定地开口,“那昨天晚上是谁给她做什么都不要吃,硬逼着还闹着哭、说要吐,非要我半夜三点去给她买一个烤红薯的?”

“喂!”在姐姐面前被戳穿的孕妇同学立刻淡定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立马走过去挥手揍他。

瞿简留心着她肚子里那个,两手护着她任她动手,朝她身后的容滋涵道,“你有没有觉得她的脾气现在和一个人越来越像了?”

容滋涵微微笑着看着他们俩,想了想便答,“单景川家的炸毛兔吗?”

瞿简点了点头,伸手捏了容羡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好,“锅子昨天已经跟我说妥了,为了我们的孩子着想,近期不能让你和炸毛兔再玩在一起了,除非我和他都在的情况下,所以你以后只能找蓓蓓。”

容羡瞪大了眼睛,哭丧着脸猛摇头,“上次去傅家,我躺在蓓蓓大腿上被傅政看见了,那个小心眼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在我的饭和汤里多放了两勺盐,还把我的大衣丢给他女儿当画布!我才不要去呢!打死也不去了!”

容滋涵盘腿坐在床上,边听边笑,“那看来还是到我这来最安全。”

“我也想啊!”容羡揪了揪鼻子,“可是你总要回香港去的啊。”

“不一定回去了。”她这时伸手挽了挽头发,平静地道,“这次回来休息一阵,有可能就给律政司提交辞呈,留在s市重新找一个工作。”

容羡从来都是粗神经,听她这么说也没去考虑更深层的东西,还笑得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那我以后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天天来找你了!”

容滋涵点了点头,带着笑的目光却有些黯然。

李莉这时上来敲门让他们下去吃饭,容羡上前挽了她的胳膊先往前走,瞿简跟在他们身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了几分。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齐乐融融地说话,容羡这个时候狐狸尾巴就全显露出来了,大爷一样地指挥瞿简,“我要喝水,我口渴!”

“吃饭的时候喝什么水?”容羡妈妈在一旁说,“小瞿你不要理她小孩子脾气。”

“谁小孩子了?”容羡立刻不满地撇嘴,“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军营一枝花好么!扫遍天下无敌手好么!”

瞿简这时放下筷子,起身淡定地说,“我去给你盛汤,吃饭的时候喝水不好。”

容羡妈妈对这个女婿一向极其喜欢,立刻白了女儿一眼,“你什么时候能像涵涵一样懂事?以后宝宝出生,瞿简等于一人养两个孩子,他不得累死?”

“切,他乐意。”话虽是这么说的,容羡坐在位子上扒了几口饭,还是按捺不住朝后推开了椅子,起身朝厨房去。

“涵涵,你好好和六六说说,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像瞿简这样的,新婚成家、以后是要过日子的,她总要知道怎么体谅瞿简、照料自己的家才对。”容羡爸爸这时有些无奈地对容滋涵说。

容滋涵笑着点了点头,收起筷子朝厨房看去,目光却一下子怔了下来,眼眶渐渐有些发胀。

瞿简正站在流理台边盛汤,容羡从身后抱着他,笑眯眯地朝他撒娇,英俊的男人满身温和,低头亲了亲自己的妻子的额头,柔如春风。

她不禁想起前两天的时候,在香港的公寓里,她下班回来在厨房倒水,闲置在家的封卓伦边做晚饭边懒洋洋地调戏她,小小的空间里也是这样,相视时他脸上的笑好看又戏谑,让她握着水杯心里都怦怦而动。

那个时候她心里已经真真切切地动了地久人长的念头。

――

与他结婚生子、一起做着每一对夫妻都会做的事,一起安排好他们生活的每一个点滴,每一天都在他身边醒来,从此到老。

容滋涵收回了目光,这时低下头闭了闭眼睛。

纵使再艰难,她也不敢、也不愿再去想这些的分毫,因为那样做的出路就只有一条――不顾一切地回头,将自己推入再也无法逃脱的境地。

而这不应该是她做的。

唐簇赶到兰桂坊的时候,封卓伦正靠在吧台上,衬衫上解开了两颗扣子,笑得比招魂幡还漂亮,仰头又灌下了一杯酒。

周围一的女人都围了吧台,挤着推着想往他身上盘,唐簇高声喊着“借过”,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挤进去。

他劈手拿走封卓伦手里的酒杯,扫了一眼桌子上一整排的空酒瓶,抓狂道,“你不要命了?!”

这一整排的酒瓶一眼望过去几乎有二十多个!

酒气氲得封卓伦的脸庞有些发红,他勾了勾唇,笑着道,“死不了。”

他是真的已经彻底醉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又黑又亮、染着一层薄薄的雾,却疏淡得连半点焦距都没有,从头到脚连头发上都已经是浓重的酒气。

“你这样下去非得去医院洗胃不可!”唐簇暴躁地抓了抓头发,这时丢了钱结账就把他往外拖,“你有点人性行不行,死了帮你收尸的不还是老子我么!”

他被一路扯出了兰桂坊,站定在街角时人晃了晃差点没站稳,唐簇见状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封卓伦脸上从始至终只带着让人惑乱的笑容,夜色里浓烈而炙热、让人心惊。

唐簇忍了几秒、终于扯着他怒道,“你死了最好!现在就死!我就真弄不明白了,都好不容易确定关系在一起了,这才几天?为什么还是硬要和她分手?现在你再难过再伤心想死又怎么样,她人都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这时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街角的路灯旁靠着,声音有丝暗哑,“不回来好。”

留在这里,她才会卷入更深的漩涡,活得累而辛苦,承受她不应该承受的危险和折磨。

女人一生有几个八年,他已经自私地拖累了她那么久,他已经知足。

“封卓伦,我现在觉得你是真的胆小怯懦。”唐簇正了色,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些什么,不敢对她承诺,自己不愿意付出全部身心投入,让她和自己都没有安全感,喜欢一个人看着她幸福就好这他妈就是屁话!要是对方真的喜欢你,她绝对不会愿意被你让给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保护她、让她过得好的人不是你非要是别人?”

相互已经钟意倾心,为什么不哪怕尽一丝努力去争取相守?

“你知道我一直对女人有多不负责任的,像我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托付。”他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唐簇,勾着嘴角沉声说,“所以我其实不是让,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活该一无所有,他活该此生孤独,有过她的记忆已经能够支撑他心甘情愿,放她走,离开这里、离开一切、离开他们的记忆,再也不要回头。

唐簇看着他笑,自己心里却觉得像被针扎过一般难受。

这样的笑容,不是眼泪、不是歇斯底里的吼叫,是已经绝望到无以来求、宁愿自甘一人万劫不复的笑容。

封卓伦这时步子有些微晃地走到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前回头用力拍了拍唐簇的肩膀,低声说了句“谢谢。”

宅子里每一寸装饰都踱着泛着冷光的贵气,金碧辉煌、奢侈偌大的空间里却没有一丝生气。

封卓伦推开大门走进去,神情漠然地拉开了餐桌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哟,看看这是谁。”餐桌一头坐着一位美艳的妇人,这时伸手朝一旁的下人道,“贵客回来,你再去让厨房加两个菜。”

坐在妇人身旁的是罗曲赫,他吃了几口菜,淡然温雅地将目光投向了封卓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