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一截的孙雯雯他们刚刚走近,就见着停在半路的陈淮他们,孙雯雯瞥了眼和陈淮站得极近的林简,面露不悦地问道,“又怎么了?”

没想到这外套像是长在他的后脑勺了似的,她捏着被折叠成豆腐块形状的边角,用力一扯居然纹丝未动,她继续俯身过来咬牙蛮力去扯,陈淮忽然侧身,后脑勺一挪动,那件外套被她夺回去,不凑巧的是她刚才蛮劲使得太大,外套骤然失去着力点,她这回轻而易举得手,整个人眼看就要顺着惯性往巨石的外侧摔去,巨石下面就是积潭,深浅未知。

“那是吼吗?”林简身上的热汗继续飙了一波,她深呼吸了下,努力摒弃杂念催眠自己这只是配合他执行任务而已,轻咳了下嗓子,然而出口的也只是无比小声的嗡哼,像是不小心被蹭到的夜猫发出来的动静。

“嗯。”徐源点点头,话音刚落他就留意到对面的陈淮嘴角边又浮起熟悉的笑意,淡冽如风,又像是看小屁孩把戏似的犀利,一眼就能看中他人的心思。出于男人的直觉,徐源莫名开始动摇刚才分析好的胜算,“前几天刚被蚂蝗吸饱血今天又流鼻血,我现在估计是贫血了,头好晕。”徐源可怜巴巴地开口,脑袋有意无意地往隔壁的林简肩上靠去,整个人看着很虚弱,只是嘴角却朝对面的陈淮露了个蜜汁微笑,半是回应半是挑衅。

林简顾自烤火,旁边的络腮胡手上则是拿着条毛巾打横烤火起来。

林简缓慢踱步到院子,她兜了一圈后往厨房后面的小菜园走去。

林简抬头看了一眼,从餐桌正中央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递给徐源。

她还没想好,额上就重新覆下来冰凉的毛巾触感,从她的额头轻滑到脸颊处,顺带着连脖颈上也轻沾了下,恍如大火滔天中遇到的那点水源,她呷了下干渴的嗓眼,恨不得立马坐起来喝上大半碗的雪水降温润嗓。

“喜报?有什么喜报?”林简开口问道,她看不出这片人烟罕至的雪地会有什么喜报值得高兴。

方阳伟水倒得很满,刚才是小碎步缓慢端过来的,林简也只是浅抿了一口而已,水并没有浅下去多少。陈淮这么用力去夺,软薄的纸杯轻微变形,即便他力道再稳,杯沿口还是有茶水洒了出来。藏红沾水后,茶水瞬间就成了暗红色,林简晦气的看了下被茶水滴到的袖口,伸手要从他手上夺回这杯茶。

“我有什么不敢?”他轻飘飘应道,一边说着左手有意无意的去卷他自己的右袖口,像在做动手前的热身准备,慢条斯理地科普起来,“你应该见识过,我还挺擅长这一招的。平甲状软骨上缘的颈动脉窦位置,一击就中,快且省力。当然有时候本人情绪一激动,手劲没控制好,弄个半身不遂的概率也是会存在的。”陈淮说到末了,眉峰一抬,前一刻的吊儿郎当悉数褪去,男人身上逼仄的气场立马隐现。

伸手碰触到厚沉的臂膀,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睡觉时蹭在林疆旁边的场景,只要有他在,住处再小再简陋都会有她的栖身之处。这让她难得心安回去,林简没多久也沉睡过去了。

“你腰怎么了?”他目光如炬,本来都已经准备起身了,说时又在床沿边站定。

林简愣了几秒才开始准备去踩他的肩背,她抬脚时左手捋了一把长至脚踝边的袍子,陈淮忽然出声,“穿着袍子不方便,你把袍子脱了给我。”

“方法是变。态了点,胜在实用。”他居然心平气和地认可林简的评价,察觉到脖颈上有点异样的触觉传来,陈淮抬起右手抹了下脖颈,手心果然沾上一丝血迹,是被她左手毛刺的指甲边带到挠破皮了,他像是没察觉到任何不适,脸色依旧寻常,只是目光灼灼看了眼林简混乱中褪到肩侧的睡衣,欲坠不坠,而她自己明显浑然未觉,他抬手过去。

无论是之前络腮胡手上的出土天珠还是面前的这两样,看他们的行程路线,如果络腮胡没出意外,很有可能也是要经过眼前这个客栈的。

“谢了。”陈淮接过来。

“倒数什么?”她重新睁眼。

柴火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林简微咬下唇,她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折身回来刚喝水的喜报朝这边喊了一声,“陈队,你是不是在水里放了点盐下去?怪不得刚才林简和我说水喝起来发咸。”

林简刚站直身子,明显嫌弃地瞥了眼陈淮胀鼓鼓的某处,语气生冷,“你大爷的,没见过女人是吧!”

她大脑空白一片,想着估计是避不开了,不过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往温泉下面躲去。

夜风刮过,她忽然压不住喉间的麻痒感,吭哧一下就狂咳了起来。陈淮的毛巾本来还放在她的额上,她侧身捂嘴狂咳,那毛巾一滑差点落到地上。

“雪豹?”林简只在动物世界的节目里看到过雪豹,印象里雪豹都是神出鬼没几乎不会被外人看到足迹,她想起之前看到雪豹捕食岩羊的凶猛场景,脑门有些发凉。

陈淮和林简几乎是同一时间往窗帘后面的窗口边跑去,窗外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铝合金窗口边上还有一丁点的泥屑,是那人鞋底上落下的。

他们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亮,章凌波和徐源还守在手术室外面。

迷迷糊糊中,林简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

“妈呀,呛死老子了。”徐源好不容易止住不咳,原本白净的脸上都被呛得通红,他一脸哀怨地抱怨起来,顺带望向不远处的陈淮,徐源总觉得有什么大坑在等着自己。

林简看看天色,心里无缘无故烦闷,干脆起来,开门后睡眼惺忪地倚在门框上。

她只是很想找人说说话,既然没人,那就只能哼给自己听了。

徐源的确是激动地有点失控,他欢天喜地的朝林简张开臂膀的时候,都没留意到原本闲闲站在他旁边的陈淮突然身子一侧转了位置,伸手挡在他自己的前面,徐源兴奋地都顾不上仔细看,实实在在的往陈淮身上扑去,还好陈淮先见之明以手去挡,徐源拥抱到一半就打住了。

林简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她重新躺好后,辗转反侧时才发现自己的右侧是陈淮,他没带睡袋也没有脱衣物,随意躺在略显潮湿的地上,以手为枕以地为席,看这样子,似乎还挺自在的。

“还好没有在蚂蝗区里遇上泥石流,要不然就困在那里给蚂蝗喂血了,知足吧。”络腮胡鲜少出声,估计是陈淮刚才的提醒让他免于厄运,他难得主动起来,“还是趁早先去砍点柴火,晚上好用。”

一觉好眠。

“还有昨晚你是不是主动去敲他房间门?他跟你很熟吗?深更半夜的去敲陌生男人的房间门,你这人脸皮也太厚了吧?”

“还好你提醒了我,还是去加点油保险。”司机应了一声。

而我为你歌唱。

林简也是如此。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林简背着这么个大背包,早上中午都还没进食,她已经饿得两眼发黑了。

“我背吧。”返程时陈淮突然开口,林简心头一喜,抬头却见着陈淮主动把姚喜报带过来的巨大背包扛了起来。

切。林简心头落空了下,正打算背起背包,被陈淮背走行李的姚喜报走过来开口,“我帮你背吧。”

林简看看姚喜报的体格又看看自己,她并不想拖后腿,就把自己的背包卸下来给姚喜报,“谢谢。”

“不客气,陈队的事就是我的事。”姚喜报咧嘴笑笑,脸上知足地像是陈淮的老妈子似的。

关他屁事。林简在心里应了一句,继续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回走。

幸亏在天黑前回到了地势平和的小石山。

陈淮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就落脚,这边已经能够接收到信号。

她听到陈淮开始打电话,“估计今晚左右会到,立刻设卡严查。”听语气,像是在和边防检查站的人通话。

林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处于废材状态,她一坐下就起不来了。

“陈队,那我就在这里做饭了?”等到陈淮挂了电话,姚喜报征求他的意见。

“嗯。”

得到陈淮的答复后,林简看着姚喜报从大背包里拿出铁锅和土豆,她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姚喜报显然是熟门熟路,去边上找了几块大石块堆砌,把铁锅架上,又去不远处舀了点积雪融化而成的溪水,扔了十几个土豆进去,之后就开始生火烧了起来。

“把锅都背上,不嫌重吗?”林简不是很懂姚喜报的思路。

“长期在外,带锅是有必要的。”姚喜报咧咧嘴。

的确,等到土豆煮熟后,林简就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一连好几个入腹,她才觉得半条命捡回来了。

姚喜报吃着土豆,不知不觉中往陈淮边上凑,“陈队,你今天还是头一回为了别人临时改变计划。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啊?”姚喜报这话特意凑到陈淮身边去说,只不过周边安静至极,他声音压得再轻,林简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全了。

果然是傻大个!

林简无奈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