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淡淡望了他一眼,抿起的唇角微微上翘,他转过头,仿若没有听见一般,流光滑过他那漂亮倨傲的下巴,落进了眼底,凤目直直盯着献帝:“明明便是羽氏当年所生的嫡皇子,为何会被如此有意地抹杀,却换得一个人人皆可欺之侮之的尴尬身份?”

曼丽的少女乱了云鬓,染了泪痕,顾盼间,那眉眼间的风流却仍是翦落了阶外的梨花,素手轻抬,巧然颦笑,指尖划过少年那精致绝伦的面容,婉丽的声音柔若燕语:“傻凤皇,阿姐怎么舍得你?但我答应过父皇母后无论如何要护你周全,我若不去,你如何逃得出这皇城宫墙?”

墨卿淡淡瞥了他一眼,却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目光,那双潋滟生姿的凤目似水漫过一般,冷且艳,却不留一丝清影。

玉晚清清丽难言的凤目直直凝定着那全身置于玉质大瓮中的男子,冷冷的寒光自墨黑底色上轻滑而过,倏忽染了几分恍惚的疯狂,面上蒙着的薄纱突然扬起,纤手一震,柔软的水色绫缎一下绷紧,似灵蛇般一点点缠紧献帝的脖颈,温柔而致命的,薄薄的,似有骨头碾碎的声音在空气中闷闷响起。

朕以后让他陪皇儿在宫中读书怎样,就像紫相陪朕一样……你说呢,君羽……

“吼……”不远处,被十夜猛力一掌震出去的东西慢慢抬起了头,竟是一只身形庞然的雪豹,一双紫莹莹的琉璃眸子妖异无比,它龇着獠牙,示威般地低吼了数声。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几分,昊月曾提过,瀛煌台的地牢建于莲清湖底,以坚厚的石壁筑之,而整个湖心岛建筑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机关密布,并蓄水为池,下层为专门用来囚禁的水牢,人被囚于湖底,自是无法脱困,若是有人强行攻入搭救,一旦触动上层的机关,便会直接将下层水牢淹没,并引湖底的血龙进入,绝不给被囚之人一丝生还的机会。当初他和十夜一起摔入莲清湖,被卷进了那个突如其来的诡异漩涡,醒来后又被困进了一条类似死胡同的甬道内,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自湖底进入了瀛煌台的水牢。昊月曾经说,十夜的人是如何进得瀛煌台的呢?或者说,是一早就已经在里面了?若是如此,那十夜就早有了进瀛煌台的准备,对瀛煌台内的机关布置更是有了一定了解,而昊月,对此自是早已知晓的,甚至可能还在背后推了一把……墨卿凤目微敛,墨黑的底色上悄然滑过一抹淡淡的影,昊月,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莫非连自己的命都算计在内了吗?

浓郁的血腥渐渐淡去,揉着雪凝药香的芬芳一点一点弥散进身体,雪般的清意似谁的青丝轻轻绕上伤处,细细软软,融进了心底。

紫墨卿敛眸摆弄着手中的银鞭,忽抬头冷冷睨了眼献帝,似挑衅般地勾了勾唇角:“不长眼的东西留着何用?”

“……”侍婢轻敛的眉目微微动了动,红唇轻咬,眼底似有一抹隐忍的水色轻划而过,轻不可察地挑破了深浓的底色。

“做男人的另一种乐趣?”昊月眼波一转,星月流辉,手中的络金流苏扇面泛着珠玉清华,点点如莹,他倏然蹭到了墨卿的肩侧,极是暧昧亲昵地低声软语呢呢哝哝道,“要是小九儿愿意让我在上面的话,我倒也是不介意的……”

落千寒微微僵了下,身体似乎还没有习惯这种肌肤相触的亲昵,但这么暧昧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都交错在一起,柔软如丝的气息幽幽绕过耳鬓,带过一阵酥麻的轻颤,少年那似戏弄一般的舔弄轻咬惹得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胸膛起伏间,身体中隐隐有种难耐的燥热腾起。

“啪”地一声脆响,晶莹的酒盏生生砸上十夜的额头,琉璃破裂,晶芒流转,细致尖锐的碎片扎在眼角旁,寸许的伤口鲜血涔涔流下,琥珀色的酒液融了一片殷红,滴滴绯色的液体自额头滑落,凝了眼睫,染了瞳仁,湿了嘴唇,腥甜的味道夹着酒的甘醇,有种苦涩的芬芳。

“茹夜殿下还是无话可说吗?”男子缓缓站起身来,轻弹了弹雪青色的衣袍,抬起头,明亮温雅的眼眸淡淡笑着,眉间朱砂一点,极美、极艳,丹红色的唇轻轻弯起,眉目之间,摇曳的火光闪烁不定,映得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有种病态的妩媚风情。

“不要好奇……他消失了……就再也不会有威胁了……”纯澈清冷的男音在耳畔低低飘着,喑哑的,带着几分深浓的倦意。

用力分开那修长匀称的双腿,墨卿手抬起落千寒的窄腰,灼热的分身猛地刺入那诱人粉嫩的幽穴,紧致暖热的内里几乎让他疯狂。他兴奋地律动着,狂野地侵略着,双目赤红,浑身透着一股野兽般的狂肆之气,迷狂中,隐隐有一种薄薄的被撕碎的声音,仿若裂帛一般。

其实他真的是个恶劣的人,看到这种骄傲又冰冷的人,就想狠狠撕碎这种伪装的表象,让他露出最脆弱最柔软的部分,看到那内里最卑微的一面。

他想杀了自己么……

静灵宫。

箭上竟然喂了毒……

慕容卿和湖蓝色的眸望向夭姬,眼底轻闪过一道微寒的流光,窗上的青纱拂过他精致的肩颈,在他面上落下一片阴霾的暗影,目光冷凝地望着指尖寒芒湛湛的银针,细细捻转了转,尖锐的针尖衬着那莹白的肌肤泛起冷冷的幽蓝……

玄衣男子沉敛的蓝紫眸瞥了眼坐在车前一脸木然的女子,眼底冷芒闪烁,神色愈阴沉:“这是怎么回事?”

浓重的血腥弥散开来,殷红的鲜血淌落地面,染了一地的绯红,淡淡的夜雾带着铁的锈味压迫着人的神经。

蹲着的狗……

她有些怔仲地望着那张曾经在她少女时代魂牵梦萦的面容,即使是如今,她依旧能想起那种爱恋的感觉,青涩而甜蜜,有如牡丹盛放时淡淡的花香飘逸。

夭姬垂眸整了整略显凌乱破碎的衣衫,微敞的胸膛上隐约露出缭乱交错的淡色红痕,衬着白皙晶莹的肌肤竟有种绝望妖冶的美丽。未束的黑如瀑般散覆肩头,垂落臂弯,微显苍白的面色少了分风骚,多了分清俊,桃花美目依旧韵致勾人。他纤秀的手抬起,指尖轻触身前泛着青白光华的剑尖,一点一点向旁推开,妙目淡望着墨卿妩媚一笑:“夭姬的命岂是那些宵小之辈可拿得走的?况且九公子也无意让夭姬死,不是吗?”

惊艳?紫流烟轻笑了笑,转眸望向那名蓝衣飘逸的舞者,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流光,淡漠中有种入骨的冷冽。

玉晚清一袭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腰系翠色丝带,长长的珍珠流苏自腰带两侧垂落,头松松挽起,间斜斜插着一支日永琴书簪,鬓边两缕散似不经意垂下,秀韵清丽,韶颜雅容,一派“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端丽风情。

“贵国陛下可是对公主关心得紧呢,公主自当保重……”墨卿拉着紫流烟自慧灵公主身旁擦身而过,蓦地勾唇意味深长地低笑了声。

墨卿见他不回答也不挣扎,凤眸突然弯了弯,目光柔和了些,晶莹的指尖轻点了点紫流烟那微凉柔软的唇瓣,嘻笑道:“你看吧,你也不会拒绝。在我眼里,若是喜欢,是父子还是兄弟可没什么约束力哦……”废话,他又不是真的紫墨卿,那什么关系算个屁啊!墨卿心中不屑地斥了句。

遥影然站在一旁静望着气氛有些不太正常的两人,眼底神色颇为复杂,却也没有过去相劝的意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那个被吓得跌坐在地上的侍婢出去。

“墨卿,有何事吗?”遥影然似才注意到墨卿的目光,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容温雅谦和,竟将平日那副狐狸样隐藏得不剩一丝一毫。

原来的紫墨卿对于你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知道了……”墨卿朝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低头沉吟了片刻,“那边密室布置好了吗?”

“大胆贱奴,本公子找父亲,干你何事?”粉雕玉琢的孩子扬着精致的下巴怒瞪着拦在他面前的下人,稚嫩的声音却带着十足的威势。

突然,凤眸一眯,眼底闪过一抹暗沉的流光,冷厉而阴寒。

墨卿屏息了片刻,终于忍住想要一拳揍上遥影然那张俊脸的冲动,挤着僵硬的笑容,缓缓抽出手,“没事,我很好。我们继续喝茶。”

“明舒,曜国使臣来访的事宜你就提早开始准备吧,想来正式的国书很快就会到了。”

他上辈子有两个“最”是他尽其一生都留有遗憾的,一个就是他最爱的人是伤他最深的,而另一个却是最爱他的人是他最对不起的。

一盏茶。

“墨卿多谢慕容公子的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