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侍立于榻旁,敛眸垂目,朱唇张了张,终还是没有多说,“夜深天冷,夫人还请早点休息……”

昊月微侧过头,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弯着唇笑道:“此处乃莲清别庄的禁所,十多年都不曾有人来过了……啧啧,没想到落千寒为了你连宫主禁令都不顾了,竟然将茹夜关进了这个地方……”清眸流盼间,手中流苏扇优雅轻扇,一派风流蕴藉之态,“小九儿不好奇这瀛煌台是什么地方么?”

墨卿不语,只是低低轻笑,落千寒身上柔软温热的气息轻轻蹭过颈侧,幽幽浅浅,带着清水一般的味道。落千寒就是这样,永远都这么直接……

而这里,却还是最深最浓的夜,依稀的火光都似要灭了一般。

十夜……

沉香烟断,玉炉冷,薄薄的雪光映着雕窗,青竹轻摇,翠尊易泣,冷梅凝香,红萼流晶。

落千寒虽初识情事,身体却异常得敏感,情欲沉沦中,全身被抚弄的快感让他几乎疯狂。骄傲不再,冰冷不再,他只是凭着本能情动地扭动着,修长的手臂紧紧圈住墨卿,仿若不甘示弱般的狠狠啃咬着少年美丽柔韧的身体,在那滚烫艳靡的肌肤上落下一道道泄愤似的咬痕。

墨卿心中翻了个白眼,郁闷不已,这种既非为了爱,又非为了性,纯粹为了活命的□,还真是生平第一遭,而对方又是个跟僵尸无异的身体,真是让人既无兴趣又无性趣……

“……滚啊……我……他妈让你……”羽渊柘突然挣扎了起来,但却刚吼了半句便再也张不了口。

烈日下,血色的战场尸骨累累,狒红的殷然映红了落日,马蹄沉沉,威武的甲士骑着剽悍的骏马肃然前行,金黑纹鹰样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铁蹄踏过了无数的尸体残骸,敌人的,也有自己的,血干了,肉糜了,连骨头都碎了,殷殷然然的红,有些黑,有些暗,枯枯涩涩的,是冰凉的死亡的痕迹。寒鸦“嘎”然长啼,然后声断,沉闷得似乎连旷野中燥热的风也变得苍茫起来。

墨卿左侧的衣袖被轻扯了扯,慕容卿和清悦的嗓音低低从身后传来:“小心些,有毒。”

墨卿凤眸一弯,望着慕容卿和暧昧地眨了眨眼:“我就知道你行的,宝贝……”

“慕容公子要去哪儿?”低沉醇厚的嗓音平静无波,冷冷淡淡的,不带丝毫的情绪。

就在这一瞬间,电光火石,“铮——”地一声,杀气乍起,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道暗青色的剑芒蓦地横扫过去,生生撕开凝滞清冷的夜,枫叶沙沙作响,纷落的碎叶,如落蝶般奄奄无息,拢起了翅膀,飘飘悠悠,在黑暗的空气里舞过道道支离破碎的痕迹,化作尘埃。

“担心?”墨卿凤眸细眯,莹薄的唇轻凑至夭姬脸庞,颊边黑色的丝垂下,散落在细腻晶莹的肩颈处,窗外夜风轻拂,梢微晃,几缕丝亲昵地擦过那轻勾的艳唇,映着一双墨如玉,滟若潭的眸,邪魅之色尽显,“……好……很好……本公子的确很担心……”凤眸幽滟,深不见底,墨黑的色泽湿润美丽,却流转着冰冷的光华,只听清润的声音缓慢慵懒地逸出唇间,“为了不让本公子担心,美人是不是也该说说你那让我惦记已久的主人了?”

“让开,我今日见不到紫君羽是不会回去的。”说着,她就要往苑内走。

窗前倏忽一抹蓝影轻晃,墨卿凤眸一闪,案几上横摆着的长剑“铮——“一声出鞘,青白剑芒在那双墨黑瞳仁中映现出一道清寂幽滟的光华。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指间酒杯轻转,他一杯接一杯地饮着杯中的琼浆,淡淡的目光凝注在自己的酒杯上,又或者是透过酒杯在看着什么……

“那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父亲?”墨卿冷笑了下,突然伸手一把揽过紫流烟,一手紧紧扣住他柔韧的腰身,一手轻挑起那精致尖削的下巴,凤眸半眯,深望进那双清透的琉璃眸中:“你不也是我的兄弟吗?若是我要和你做,你要拒绝吗?”

遥沐匀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下大叫不好,看来这次真把紫墨卿那小子惹毛了,眼看就要避之不及,眼角余光倏忽扫到一旁案几上横放着的碧翠色玉笛,一个反手抄过来就将来势极猛的白瓷碗朝外打去。

“刚不是你说要来打一场的吗,墨卿正是在用行动来感谢沐匀哥哥的厚礼啊?”墨卿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美丽光华在他墨玉般的眼底微微闪动,姣美的唇角扬起一抹惑人狡黠的弧度,“虽然俗话是‘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但是某人没有告诉沐匀哥哥吗,很多‘俗话’在墨卿这里可都是行不通的哦……”

墨卿顿时觉得脑中一热,呼吸加重,浑身血脉喷张,白皙莹润的肌肤微微染粉,泛着玉质般的光泽,潋滟的凤眸半眯,烟波晃荡。

“父亲回来了吗?”凤眸静望着身前轻动的红色纱幔,眼神有些飘忽。

“神木”以其灵性闻名,又因为稀世难得,一直是尊贵及地位的象征,素有“黄金万两送地府,换来神木祭天灵”一说,是千金难求的珍宝。

秀眉蹙了蹙,看向刚才站的地方,只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匕牢牢嵌进墙壁,刀柄端处似乎还缠系着什么。

“羽容昕那个老不死,总有一天让他好看!”墨卿低声骂道,握着杯子的手捏的咯咯作响。不过紫君羽也是个腹黑的老狐狸,面上什么也没说,没几天就狠狠摆了道羽容昕,不但将他在洛城的财源给堵了,还借机纠劾了他好几个藏在暗处的支持者,什么叫“人财两空”这也是个典型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是当这个螳螂和蝉撕咬的分不清胜负的时候,黄雀是不是要急着就近择食呢?”

良久。

车如流水马如龙,高楼红袖衣飘飘,笙歌中的帝都永远繁华似锦。

“那天是你和得笛音么?”慕容卿和坐到床前,轻扯过墨卿放在床边的手,凝神把了会脉,展颜一笑,眼眸弯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和得上我的《普善咒》……”

剑又往前推进了半分,剑尖纹丝不动,握剑的手腕也仿若铁铸般的镇定。

琴音响起,天地间霎时安静了下来,天上日月,俱都黯然无光,名湖风物,也为之失了色。

只见重重人影中夹杂着一抹暗紫,剑光闪动,人影起落,迅疾的剑光织成一张光幕,剑势凌厉而狠辣,白芒到处,片片殷红泼洒开来,在空气中弥漫开阵阵浓重的血腥味。

“毒……我身上的毒……不能……”墨卿凤眸湿润,隐隐泛着淡淡的红光,纤长的睫毛黑黑的,在眼下投下一片蒲扇的美丽。

墨卿顺着他的目光垂眸望去,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是慕容卿和的玉笛……

南隐回以淡笑,温和的面容却略带隐忧:“大人宽心就好……只不过……如今九公子身上已被种下‘醉卧红尘乱’,心火旺盛,意念不定,一动欲则有如烈火焚身,神智涣散,且随着此淫毒药性增强,其心性也将越来越难以控制……为今之计,也只能使九公子修身养性,无欲消念,万不可受情事所激……”

墨卿脑袋一热,忽地又俯下身对着紫君羽的淡色冰唇一顿啃咬吮吸,红唇缓缓滑至紫君羽优美的颈项间,沙哑的声音夹杂着难耐地呻吟声断断续续飘入紫君羽的耳中:“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交合解、解不了我的毒,只会加深毒性……”话刚说完,墨卿只觉得身体像被人控制了似的,理智渐渐游离出去,整个人就像一只想欢爱的野兽一般,那种仿若千刀割裂肌肤的痛楚让他只想用逞欲来缓解,饥渴的感觉竟是胜过昨夜的百倍。

“啊……”少年一声痛呼逸出嫩唇,身子不由弓起来,却在尾音处婉转成娇媚惑人的呻吟,双腿自动环上男子柔韧的腰,随着男子的律动一齐摆动纤细的腰肢,“嗯……啊……”

侍从颤了颤身子,头垂地更低。

墨卿绸缎般的墨黑青丝凌乱的散开垂下,潮红的面颊映着他妖冶而艳丽的凤眸,迷蒙的情欲使他看起来像一头邪魅而雍容的雪豹,散着致命的诱惑和危险。一双凤眸幽邃若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仿若可以惊落一池秋水的滟,包容一片碧海的深,将世间一切都湮灭吸纳的魔魅。

墨卿嘴角不由抽了抽,身上一阵恶寒,这女人莫不是在和他调情么?他微退了退身,看似不经意,实则是有心为之,退得恰到好处,退得可攻可守。红唇轻扬,一抹邪魅的笑容缓缓浮上嘴角:“姑娘还是自重的好,我对‘女人’可是没有丝毫兴趣的……”说着,墨卿还特意把“女人”二字用重读的方式强调了下。

墨卿不由又瞥向地上那正不住痉挛颤抖着的白衣男子,凤眸暗沉一片。你是想到这个结果的吧,而且还是很大的可能,但终究还是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若是仅看这份勇气,我倒是真的很佩服你的……

随着笛音的起落飘扬,只见密集如云的血蜂竟缓缓朝着这边移动过来,不,说准确些应该是朝着慕容卿和的方向而去。

墨卿一个侧身闪过,却不料动作幅度太大,面上的薄纱轻扬起,恰被剑气扫到,连带着整个纱帽都飞了出去。

墨卿睁开眼眸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湛蓝色的天空,恬静而高远,不含一丝杂质,纯净清澈得仿若某人明净的蓝色瞳仁,那样的美,那样的让人怀念……墨卿仰望着头顶的苍穹,有一瞬间的恍惚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