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航把袖子捞了起来,露出了胳膊,把钢镚儿放到了指缝里。

“不用,”初一说,“能穿,谢,谢爸。”

“啊?”晏航愣了。

看着一号一边跑一边回头骂骂咧咧地从胡同口消失之后,晏航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活动了一下胳膊,慢慢溜达着往咖啡店走过去。

这种状态,他一般都会用跑步来调节。

但刨去内在原因,他似乎也没有交到朋友的条件,这一点老爸也清楚,所以每次也就是提一嘴,之后就不再多说。

刑天。

“给你姥买烟啊?”老板问了一句。

“不知道,”他说,“看不下去了,太丧了。”

-比原来的好,就是有点乱,这么多天了都还没收拾呀

他放了书包就进了厨房,在老妈开口之前把旁边打完蛋的碗给洗了。

“去写作业吧,”老妈说,“活儿我都干完了,你再晚点儿回来就能给你把饭喂嘴里了。”

初一没出声,把已经满了的垃圾袋系好,找了个塑料袋套到垃圾桶上,才走出了厨房。

姥姥今天没工夫理他,坐沙发上打着电话:“去闹啊,这种事儿你不闹个三回两回的谁能给你办……什么几个工作日,你别信!就骗我们这些老百姓呢……我跟你说就去闹!往他们大厅地上一坐!你看他们管不管!”

初一走进了屋里,坐到自己床上。

昨天那套运动服还没洗,他拿过来想去洗的时候,发现兜里的零钱都被拿出来放到了床头。

他愣住了,都没顾得上判断是不是少了钱,先伸手过去一通扒拉,确定这堆零钱里没有钢镚儿之后他猛地跳了起来。

家里会动他兜里钱的,就是老妈和姥姥。

姥姥在打电话……不打电话他也没勇气去问,只能进了厨房:“妈。”

“干嘛。”老妈不耐烦地说。

“我运,运动服兜,里的钱……”初一小声问,“是,是,是……”

“我拿了六块,去小卖部买酱油,差六块,”老妈说着往客厅那边偏过头提高了声音,“你姥连六块零钱都没有!我就拿你的了。”

初一没说话,转身跑出厨房,换了鞋都没顾得上跟姥姥说一声去哪儿,就冲出了家门。

老妈拿他的零用钱他完全不介意,反正零用钱本来就是老妈给他的。

但今天这六块钱就不行了,六块,一张五块,还有一个肯定就是钢镚儿。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钢镚儿,这是晏航给他的护身符!

虽然晏航说了,钢镚儿都是护身符,但这个钢镚儿不是普通的护身符,它是一个钢镚儿精护身符。

初一一路连气儿都没倒地跑到了小卖部,往柜台上一拍:“钢镚儿!”

“哎呦,干什么!”老板让他吓了一跳。

“我妈刚买,酱油了!”初一很少觉得自己结巴有什么不方便,无非就是少说几句话,或者说慢点儿,这会儿才体会到了结巴有多急人,“是,不是有个钢镚儿!”

老板有些莫明其妙地在自己收零钱的盒子里翻了翻:“大概有吧,我刚把钱收好了,这里头就二十来块,就这一个钢镚儿。”

“给我!”初一喊了一声,从兜里摸了张一块钱的纸币出来,“给你,这个。”

“急成这样,”老板拿出那个钢镚儿看了看,“不知道的以为你这是个金币呢。”

初一从老板手上把钢镚儿拿了回来,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其实这个钢镚儿也没什么特别标记,只能庆幸老板这会儿就收了这一个钢镚儿。

“谢谢,”初一说,“不,不好,意思。”

“没事儿没事儿,”老板说,“汗都急出来了干嘛呢这是。”

这是个钢镚儿精!能不急吗。

初一死死地捏着这个镚镚精回了家。

进门就被姥姥指着劈头盖脸一通骂,他也没什么感觉了,反正姥姥骂他的时候他一般都不过脑。

把钢镚儿放到了笔袋里,他才觉得安心下来,躺到床上都不想动了。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中午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三点多了,晏航几个小时就这么坐在窗台上,一直盯着远处的天空。

有时候时间长了就能看出天色由亮到暗每一帧的变化,甚至能看到明暗过度时会有微微的卡顿。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这种无聊到极点又不安到极点的人才会有这样毫无意义的观察。

下班高峰过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都一点一点消失在夜色里,眼前变得有些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