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重返人世后常常做噩梦所赐,马文才有一种很玄妙的体验——每次他做梦的时候,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这种房间的格局纯粹为读书而设,虽然都住了两天了,可祝英台还是习惯不了这种空荡,于是一到天黑就逼着自己睡觉,也不敢四处乱望,生怕自己脑补出哪个黑暗角落里冒出个妖魔鬼怪来。

所以祝英台的淡定之程度,就连马文才都为之侧目。

原来在没见到他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梁山伯?!

她在族中行九,无论是出入社交还是庄园里走动都是用祝九娘的名字,到了会稽,祝英台这真名倒是最安全的。

再上山,便要去见她了。

马文才既然是长子,又生在这样的世家,为了家族谋划,确实才应该是他应有的责任和抱负,如果为了名声瞻前顾后,反倒让人生出懦弱之感。

马文才为入学谋划已久,却没想到今年年初陛下却突然下诏弄出什么“天子门生”一事。

这些助教有许多本身就是寒门出身,一些出身士族的助教和讲郎熬不住这几年的沉寂,早就纷纷求去,也有只挂着名,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趟的。

五馆之中,射策通明经者,即可除吏。每馆遴选最为优异者五人,不限出身,可升至京中国子监从师,天子亲临讲肆、授书开讲,谓之……

至于马文才,则是胳膊平放在身体两边,很是老实地紧紧靠着左边墙壁平躺着,看起来很是乖巧。

睡得这么老实,他家里规矩该多大啊?

听说双手放在两侧平躺的人都比较善于忍耐和遵守规则,处女座不愧是处女座……

算了,这种从睡姿看性格也说不得准,她这种一晚上不停换姿势的,总不能是精神分裂吧?

祝英台揉了揉眼睛,见到睡梦中马文才的眉头似乎是皱着的,和白天见到的元气少年完全不同,忍不住愣了下。

不会是在做噩梦吧?

祝英台有些担心地伸出手去,拍了拍身边的室友。

这一拍,她立刻就发现了不对,虽然一样是米色的丝被,但这条丝被的质感明显比昨天的那条厚些。

换了被子?

脑子还有点迷糊的祝英台没有多想,这边马文才则是祝英台手一碰就立刻反射性地一缩,惊醒了过来。

马文才是从不赖床的,眼睛一睁自然清醒。

“醒啦?我还以为你在做噩梦呢,一直皱着眉。天色不早啦,你早上不是还要去拜师吗?”

祝英台一点都不急,八月初一才开课,离现在还有七八天,他们提前来不过是做准备,不像马文才早上还另有安排。

“多谢。”

马文才眼睛没有直视只着中衣的祝英台,而是掀开被子下了卧台,对着外面叫了一声。

“疾风,细雨?”

听到主人的传唤,疾风细雨二人这才如释重负地进了屋子,和他们一起早就等候多时的半夏也领着粗使丫头端着银盆进了屋。

等马文才双脚踩在地板上,祝英台赫然发现他好像还换了裤子?

作为一个看过小黄文、见过苍老师的理论派,祝英台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许多猜测,脸上也浮现出猥琐的笑意。

哎呀呀,小伙子精力很充沛嘛,看这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晚上肯定是没睡好,啧啧啧,难道是什么什么漫出来了半夜洗裤子去了?

啧啧啧,小伙子,就是麻烦!

祝英台脑补地起劲,再想到马文才换过了丝被,早上起来还靠着墙睡,脸上猥琐的笑意越发遮掩不住,就差没对着马文才挤眉弄眼了。

刚刚喝过温水的马文才一抬眼就看见祝英台表情“恶心”的对他笑着,差点一口水没呛到

遭遇到昨晚“女神破灭”和“一碗凉水”事件后,不知为何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马文才有些不想再崩着了,硬邦邦对着祝英台地开口: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祝英台立刻把猥琐的表情收起。

啧啧啧,一定是发现我已经察觉,开始恼羞成怒了,龟毛的处女座!

“没什么没什么,都是男人嘛,都明白。”

祝英台笑眯眯地接过半夏递来的牙刷,蘸了点青盐,开始专心洗漱。

男人?

你也算是男人?

明白什么?

马文才拿着半截柳枝,看着祝英台拿个奇怪的猪鬃小刷子在自己嘴中不停鼓捣着,喉咙里竟有些不适的感觉,赶紧低头嚼了嚼手中的柳枝随便揩了下牙,伸手要求细雨伺候洗脸。

而那边,祝英台接过半夏递来的热帕子在脸上敷了敷,舒服地哼了一声,便将擦完的帕子丢在水盆里,正准备去穿外衣,一下子就愣住了。

只见马文才身前的四个小厮,一个为他净面,一个为他抹着面膏,还有一个将他的头发细细篦过在发尾抹上某种无味的油脂,最后一个则拿着一个手持着银熏炉站在架子上马文才要穿的衣衫下面,为他熏着衣衫?!

被他这么一衬,撸完了脸就开始自己穿衣衫的自己简直就像是哪个穷山沟里捡来的叫花子。

他难道不该好奇的询问她刚刚刷牙的东西是什么吗?

他不该为她划时代的“科技产物”感到惊讶并且露出羡慕之色吗?

瞟了一眼就嚼着柳枝还一脸嫌弃是什么鬼?

别说他没有,她都看到了!

“英台兄看来喜欢清静。”

看到祝英台木然地立在那里自己穿着外袍,马文才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笑着给她台阶下。

“家母出身会稽魏氏,家中规矩多,想要没那么繁琐都不容易。英台兄如此自在,在下实在羡慕的很。”

这祝英台为了掩饰女儿身,也实在是太艰苦了,居然自己揩齿,自己穿衣,自己整理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