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寒剑落花 > 第六章 终南山鸾梦得携 灵隐寺鸳缘暗系(1)

无垢坐在这边石上看到,轻轻一拉楚云飞,喜道:“云飞,你看我妹妹游得多好呵?就象小鱼儿一样可爱。”楚云飞微笑道:“月明妹妹生在咱京城水乡,应是熟谙水性,可是她不够快。”说着一凝视无垢,大来兴致道:“你也喜欢游泳么?”无垢微微一窘,急忙摇了下头道:“我可不会。”楚云飞却依然满脸热切道:“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教你!”无垢心头更是一阵慌乱,忙不迭的摇头道:“不不,我……我怯水的。”楚云飞一笑,全不在意,转目复望向水面。无垢见他半晌不语,心中微郁道:“云飞,我自小没学过什么本事,你跟我在一起,觉得很没趣味吧?”楚云飞顿时一愕,紧接着便忙一把搂紧她道:“胡想什么呢?无垢,我和你在一起欢喜还来不及!”

月明顿时神色一正道:“不错,我大哥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仁侠宽和、正直勇敢。江湖中对很多人的传言虽然都夸大其辞,但我觉得我大哥却可以当之无愧。”

月明听得连连颔道:“可不是吗,二姐是最害羞的了。本来做兄长的陪同初来乍到的妹妹游览名胜是很自然的事,可以二姐的性情,她即便能答应,同你相处时也一定是会备感困窘、难受万分的。”心中却忽而想到:“那二姐和飞哥哥一起时胆子怎么就好像大得象变了个人似的?这感情的事可真是说也说不清。”只见剑洲已笑道:“二妹自小离家,而今不只和我们这几个兄弟、和另几位妹妹们也都不大亲近,真难得她倒能同你这么个小毛丫头这般好。这也怪爹,谁叫他老人家偏宠你,虽然我们这些男孩是不方便上峨眉山,可家中这么多妹妹,他往年去探望二妹却就只带过你去。”

健强这才气缓些,睁大眼一瞪她,抽抽噎噎道:“我……我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是我……可是我实在是难过啊!”又忍不住放声大哭。月明见他一时夹杂不清,心中顾念无垢,回头一瞅,只见无垢弱不胜风的立在一株芍药旁,身形显得甚是娇怯,脸上又微露不耐。想她在外游了一天,一定困乏了,便说道:“二姐,这儿风凉,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同十弟待一会儿。”无垢也不关心他们小孩子家的事,点点头,袅袅颤颤地自去了。

凌霄啪的一合扇子,忙正色道:“夏兄,切不可忠直太过、意气用事。如果你真的那样做,别说无法谏动皇上,就连自己的性命势必都有危险。”夏盎笑道:“贤弟放心,我只是说如果。”说着目视前方,微现回思之色道:“想我夏盎自幼丧父,家境贫寒,全靠母亲一人含辛茹苦,方能供我读书不辍。母亲从小就不断教诲我要胸怀大志,报效国家。我虽生性激越不拘,在家乡有‘狂生’之称,可母亲大人的话却是一定要谨遵的。何况我十年寒窗、又幸遇名师,好不容易学得满腹圣贤之书,方可以一试秋闱图展抱负,又怎能轻易牺牲这有用之身,辜负慈母和恩师多年来的一番苦心呢?”

直到鸡身散出阵阵熟香,月明方自省觉,回神只见江涛举着木棍在火上不停转烤,棍头穿着的那两只山鸡遍体已变成姜黄色,不断有大滴的油渗溅入火中,嗤嗤作响。顿然心头大喜,他事全忘,张口喜叫道:“熟了、熟了!飞哥哥,二姐,你们快过来吃呀!”

楚云飞“哈哈”大笑,然后转头握起无垢的手,柔声道:“无垢,身上累了吗?”无垢见他如此亲昵的关问自己,全不在意月明在场。微有些不好意思之下,也觉一阵窃喜,微微摇了下头,然后朝两旁望了望,问道:“云飞,我们今天要到哪里去?”楚云飞道:“今天我带你去看看我们浮罗山下的自然风光。”说着向前一指道:“无垢,咱们先来骑趟快马好不好?”

无垢听他一语便道破自己心事,更感伤楚莫名,泪珠疾堕,一时气促难言,紧依在他怀中微点了一下头。楚云飞搂紧她,语态温软之极道:“好无垢,我本想早来,可又想你刚到家几日,不当急急相扰;而我也才从蜀中返回殿中,还有些事物需要交代,一时没能脱得开身。”说着低头一凝视她,又是愧疚又是疼惜道:“累你为我如此伤怀,这都是我的错……”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珠一颗一颗轻柔抚去,目中深情大现道:“好无垢,你别再哭了。你再这样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剑洲听到此不由便“呵”地一声,吃惊道:“原来是这样。”秦川也未多顾他的续道:“那时他还没有袭上王位,听命于父、统领兵马与蒙作战。原来他在那当日对倾城一见便动心倾意,竟几致痴迷之境,只是其父对他向来严厉,那时已为他方选娶有妻,不可能又在正处忙于战事的情况下允他纳妾收房,且倾城又本是个穷窘流离的异族女子,在世面上可谓是毫无地位可言的最低下层,即便只是为妾也远不够为王府之选,江冠雄原于这多方情由料定其父万无一许,不敢将倾城带回王府,便就那样暂且把她安置私藏在了外面。那时边关战局正紧,他借故瞒人的在长安强自居留了十几天,就不得不匆匆又赶返战区,不料未过一月忽得安置在那外宅中的主事下仆传报来倾城偷逃一事,实是深为自恨疏失于此了的疾回了长安,对宅中相关众人一番审问追察后,即抛顾一切的只顾寻向倾城。再说带着倾城出逃的那名侍婢本就是扬州人氏,早年因家境贫寒卖身为奴,几经命运辗转至在长安,入了江冠雄私密置下的那所外宅。她已在异地漂流多年,早怀思乡苦情,那夜正逢与倾城谈及得一时情切意腾,竟然审势借机的放胆唆使倾城私跑了出来。她回到扬州后,替倾城雇船游水,自己则带着早意谋下偷拿了的倾城携出的大半银资,赶紧便偷跑得不知去向。可叹那倾城原长年久居边城荒凉回邦,后经变故到得长安受拘而居,一朝千里迢迢投来到这江南繁华秀美水乡,不过是突兴往、淳情妄为,却不料头一日便在那画舫中缘遇到我大哥,本以为是幸得天赐至爱,却原来是种下了一生的苦果。而我大哥一见知那名军官竟然是江冠雄,这才大做前思后想、痛苦犹豫,终于痛下决心、斩断情丝,任倾城怎么哭求缠闹,都没有再回心转意。”

剑洲虽早有闻知江冠雄武功甚高,只怕比父亲也落不下几分,但是时亲眼一见他那含怒暴射的精强目光,还是不由也觉心头一惊慑;随后便见他寒气森森的说道:“你可该给我知道说话谨慎些了,我的脾气你也算最清楚的,以往你怎么胡闹我都懒得与你一般见识,如今到了这一次,哼哼,你还敢在我面前混性耍你那套郡主娘娘的骄宠威风呢?我先不说你私结那姓秦的小子所犯的大罪,只说我也是于知了你这事的这次才联思到,你当初多半也正是为此才那么反常过纵、耍尽疯癫地非要惹我与你断关的吧?就只凭你这点好深长心计,已足够让本王可憎万分、严惩无恕!你居然仍还能这般妄胆无状,那罪多加的都无可为过、百死难偿了!若换别人,本王管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至于是你么,你就准备在天绝牢里度完你的下半辈子吧!”

剑洲不敢再接半句话,诚惶诚恐地静待了须臾,小心翼翼地探看了探看秦川的脸色心意,方又下述道:“雪晴谋愿得成与我行完那一番情事后,又是大腾生恐我对她此行怀下恼嫌之虑的,对我大作软语赔情、温存讨好,而我那会不瞒爹爹,已是真感实觉殊无悔恨,也再无甚顾忌多虑、不敢当承的,满怀对她的浓情蜜意、加倍怜惜,又岂有半点恼嫌?当下对她大回柔慰爱抚。她当然是倍加受感的欢喜至极,我们两心同觉经那一事后感情愈笃、相悦愈盛。

爹爹当然也知长安乃交通要府、繁庶大郡,白杨坪是我那方去入郡中的必经之地,来往进出的行路人很多,故而那摊面上生意极好。一位满脸和气地老妈妈紧着左右操持活计、招待食客,忙得不可开交。雪晴却宛若魂飞天外般自顾定坐在边上的那只小凳中,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双眼垂怔直呆呆望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测她这数日来应没少思念期盼我,此刻却全然无察我已近在咫尺;出虞在此便再度对见到她那我也是一直牵挂思念的身形,心中一腾欣喜,当下一跃下马随手一放,到她面前轻轻相唤了声:‘晴妹。’

我听她那尾音中似充满了寂苦之意,又见她继而仰脸向斜槛外忽哭忽笑、弱躯扭动,已醉得不成样子,实大有一头从楼上栽下去之危!不免生动担心,禁不住便起身上前,先对她警唤了一声,却见她自沉醉情、全无反应。便又轻谨扶上她一肩摇了一下道:‘这位姑娘,醒醒神,弄不好会栽下去的。天已这么晚了,你别在这儿混喝了,快回家去吧。’

两人正闲说着,忽听小菊回返,在外轻报道:“二小姐,六姑娘来啦。”无垢忙起身相迎,只见珠帘一挑,小菊手提食篮,已引着轻盈艳丽地六妹芳玫走了进来。芳玫一进来便笑道:“我就想到九妹一准在这儿!你们俩说什么私心话呢,这么高兴?”

凌霄谦和一笑道:“赵大嫂,这次忠叔前往四川接我二姐返京,乃是我秦家一点小小的私事。早在临行前我爹就曾一再告诫,不许惊动打扰沿途任一帮会。我四哥有此反常一行,只是因手足情重、太过顾急我二姐和九妹的安危所致,事前我们皆不知晓,他一定也没请示过我爹,请赵大嫂和盟帮各位兄弟不要介意。”

灭顶眼看他一举一式都绝无甚机巧出奇可言,但就是精熟稳实、及时有力,自己总是制伏不了他,心中着实焦躁;又闪念到他之所以能做到如此,其实正是因禀具着扎实高强的功力,自己恐怕实非他对手,本还抱着的些许不甘侥幸心理全消,更是不免急惧慌乱,虽暴喝了一声挣脱开他手,一时却再顾不上自护。那少年当即一记重拳,偏巧又依然正击在他下腹先前受创处。这一次灭顶可真是痛上加痛、直觉一阵剧痛彻心!再难忍耐,“啊”地痛呼出声,向后连退三步,捂腹佝腰的直不起身来。

蓝衫公子直身一立,微露意外之色道:“大师言重了,晚辈哪有要大师性命之妄心?我辈学武之人,一为强身健体,二为扶危救困,又不是为了以杀制人。只是大师你丧行败德、恃强凌弱,先欺辱调戏良家女子,又毫无改心、好勇斗狠,连伤打抱不平的夏公子和黄山派几名弟子,晚辈想替他们向你讨个公道。”

灭顶这才看得清楚,万料不到面前所立的这猝然之间击退自己的竟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蓝衫少年,只听一旁小五等人已无不欢声叫道:“五少爷!是五少爷来了!”不由斜目一瞅他几人,又见秦忠也已微笑着立于那旁,满脸喜慰之色。心中惊测难定,当下又回眼死盯着那少年不放,只见他生得肩宽胸阔,浓眉大眼,看去勇姿凛凛、英气勃勃!

灭顶又睨目道:“小子,你有些意思。本大师平生最看中的就是有胆量的人。你今日虽敢戏弄我,我且不杀你,只要你一只手就够了。”夏盎心中微微一惊,但觉他手掌一紧,便似有一股热气源源向自己手上传送,未几那只手竟如塞入火炭中般灼痛难当。只是他性格狂傲,不肯示软,反而仰面狂笑。灭顶瞪眼喝道:“你又笑什么?”夏盎已是痛得双眉乱抖,口中却兀自大笑、利语如流道:“我笑你空有一副好外形、一身好武功,却是胸无正志、腹内空空,原是草包一个!”

秦忠先前听那大师兄言语轻妄,心下便早已动气道:“这名黄山派的大弟子好不识礼。你投不投帖、拜不拜晤的倒也没什么,我秦家虽然名震江湖,却不是倚势欺人之户,向来没这么多个规矩,只是你明知此地与我京城秦家已仅逾百里,说话仍这般张扬狂妄,丝毫不避人耳目,忒也不将我秦家放在眼里。”待听到后来,又不禁大生惊诧:“久闻黄山派庄心慈庄掌门剑法高绝,已尽得前代掌门人齐云松齐老前辈之真传,想不到他居然能被自己的徒弟剑创,还竟严重到了连山也下不来的程度,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之事!这等本该震动江湖的大事,我等此前一路行来如何竟未曾听到半点风声?”转而又想:“是了,这等事自是同时也让庄掌门颜面丧尽、羞于启口,必会竭力隐瞒、秘而不宣的。不过这黄山派的什么大师兄言语可疑,想我秦家在武林中素来主持公义、侠名远播,大家本为武林正派同道,即是抓拿叛徒这种天经地义的大事,人又已逃到了我秦家地界,因何还有躲着生怕被我秦家知晓的道理?虽然此事是他门派内务隐私,但说什么‘节外生枝’,只怕其中也尚有些不可见光之处。”

陶泽轻摇羽扇,沉忖不语。秦川似等了许久,不见他应答,焦灼迭涌,溢于言表道:“陶兄,当年你心重爱惜阿楚,你我也是源于阿楚而相识相交,如今她弃家多年、生死难卜,就只留下剑洲这么一个儿子,你对剑洲虽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总该念着些阿楚的情分。”陶泽轻叹一声,目中微露戚色,却仍沉静无语。秦川更加急躁起来道:“陶兄若实觉为难,我自也不会不合情理的强求,只是你好歹表个态,这般不言不语的实叫我好生着急。陶兄,你该不会……该不会因为丘莫高把剑洲也连带着恨上吧?那月明她虽是女儿身,可也是丘莫高的亲生骨肉呵……”

陶泽这才忙摇了下头,手持羽扇点着他笑道:“你呀,川弟,你把我想成何等心胸狭隘的人了?”说完起身走到他旁,亲切一拍他肩膀,大露深厚情谊道:“这么多年的历练,你虽已成为一代威震八方、万险不惊的武林盟主,可其实依然还是当年我初识的那个最喜打抱不平、直冲豪莽脾气的毛头小子而已。在我面前,你总易这般真情流露、突急躁。”秦川听到他这番亲厚的贴心话语,心头大感,一时竟说不上话来。陶泽又转望向窗外,神飞往事道:“说实话,我倒真怀念少年时在江南度过的那段日子。那年我只身去到京城,游览秀景古迹,却不料缘遇阿楚,随之又与川弟交投,实可谓人生快事。你还记得吗川弟?有一天我们各拉着阿楚的一只柔荑小手,在风景如画的西湖边上兴高采烈的奔游嬉闹,那天的天是那样的蓝,风是那样的轻,阿楚那张夏花般美丽烂漫的笑脸绽放在我们面前,她清脆的笑着,对你和我大喊:‘三哥!陶哥哥!我一辈子都要和你们在一起!’我永远都记得她那副真稚又娇俏的模样……”

秦川正听得深陷回忆,也是欢然神往,却听陶泽语态忽转、慨然一笑道:“当时我只以为与阿楚的那番不虞之交,乃是上天赐予我陶泽的美好奇缘,却原来造化弄人,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丘莫高也会在那时节来到京城,非但也能得天降之缘与阿楚结交,而且更与阿楚情愫深种。”秦川听他语中流露自诮及萧落之意,急欲出言宽解,陶泽却已转头感叹道:“真是光阴似箭,一晃眼就过去二十多年啦。虽然我当年挚爱阿楚,可我尊重她自己的选择。我不喜欢丘莫高,只是觉得其人怪僻自大、不通人情,将来不能够好好的疼惜阿楚。如今早已事过境迁,你我都娶妻生子多年,川弟你看我已是两鬂现苍之人,心里还哪有什么‘恨’字?又从何谈起能记恨在剑洲身上呢?”

秦川早大悔失言,这时更是愧疚实深道:“陶兄勿需再多言解释,这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陶泽忙道:“不川弟,你我知交多年,你的品性我还不清楚么?你这是关心则乱。”略停了一下又道:“我方才之所以迟迟不言,只是在思虑,江冠雄性格自负狂傲,大出常人。我与他虽早年相交,确实曾情谊深厚,可他后已贵为王爷多年,其性必然更是持恃增长,这一点你也应是有所了解的。我隐居山中,不过一介布衣闲流,他未必肯听我之言。”

秦川道:“此事之难我当然也早虑忖过。陶兄所虑倒还非我真正担忧之处,因为江冠雄乃是于患难中与陶兄相交,这种情谊最是真挚深厚,陶兄又是当世卓才高士,江冠雄目中无人,对你却能嘉佩喜服,一个人的地位再显贵、性格再狂傲,也是有自己亲重的真心朋友的,是以我测你的话他一定听得进。只是这件事若换成旁人应还好说,可难就难在是落在我秦家头上。我秦家和江家的怨隙陶兄尽知,不过我仔细思量,我这代盟主与江冠雄这代王爷并未出现过正面冲突,他主要怀恨的还是我大哥秦峰,但我大哥当年对他就已可谓是忍痛割爱、极尽顾让,而今更已故逝多年,再大的怨恨也该搁一搁了。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代统领三军、战功赫赫强将豪杰,心胸应不致狭隘到还非要迁怒于下一代孩子身上的地步。况且那雪晴郡主虽因一己私心而欺哄于剑洲,我却知江冠雄其实只有一个女儿,以往定是宠爱万分,不然一来不合人之骨肉天性,二来那郡主也不会那般娇纵任性。江冠雄再无戏言,对己唯一的女儿总不能就真的狠毒绝情,多半是由于一时盛怒才言行狠厉。郡主对我儿倾心委身、又已生子,就算江冠雄异人常想,对郡主无存半点父女亲情,全不顾念郡主幸福,也总不能将郡主一辈子都关在王府黑牢里吧?那不成话呀。如有陶兄你这位知交在旁劝说和解一番,晓以利弊、动之情理,他兴许就愿下此台阶,成全与上辈私怨无关的两个孩子的一桩好事。”

陶泽边听边忖,不住微微颔。秦川却又深幽一叹道:“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己猜测,江冠雄性情心意究竟如何非我所能料定。前来求助于陶兄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若非关系剑洲一生幸福,我实不愿有扰陶兄清修,更不愿与江冠雄有此牵往。此事只要陶兄肯出面,做兄弟的就已感激不尽,而能不能达成,我早也深明,不过是尽人力而听天命罢了。”话到此便再无多言,沉怅忧思。陶泽一抚他肩头,慰道:“川弟剖析有度、所言甚是。既然事已至此,你再多虑也是无意,当平心静待事态展,等我行过力后再做下一步安排。”

秦川双目一亮,仰头一看他道:“陶兄之意,是肯答应帮我了?”陶泽不由一笑道:“你应也早能明测得到,只要你开口,再难之事我也不会推拒。我一开始便无不允之心,只是在细思其间难处,以寻对策利于成事。不过此事难处正如你所虑,也无甚万全良策。明天一早我就走一趟平北王府,探探情况再做计较。”秦川大喜起身,对他一抱双拳道:“那我就先在此谢过陶兄了。”陶泽一推他手道:“这种客气话休要再说。”又展颜一笑道:“川弟,你我兄弟经年未见,可得好好叙叙别后情事。来,坐下说话。”秦川忙用力“嗯”了一声,与他复归座中。二人沐浴在窗外投入的明媚阳光下,畅兴交谈起来。

第二天夜色方褪,晨曦微露,陶泽便已起身出外,向秦川作别道:“川弟,此去也许会花费些时日。我自当尽回返,你自在此处随意休憩或游览,好生相待,切勿焦躁妄动。”秦川知他是因关重自己才这般警意叮嘱,忙道:“陶兄放心,我自是要一切皆等你回来再做举措,不会贸然行事。”说完见陶泽再无多话,便拱手相送。陶泽骑上老仆早备好的青驴,悠然向山下行去。秦川眼看他一人一骑,穿于绿野茂林间,形态潇洒闲逸,心中暗道:“所谓壮士骑马,逸士骑驴,陶兄虽文武兼修,在山中怡然自在多年,俨然已全似一位骚人墨客,竟没了半分我武林中人之相。”又听他一路真性高、清越朗吟:“爱山居,夏日长,抚苍松坐翠簟;南风不用蒲葵扇,放开短迎朝爽,洗涤尘襟纳晚凉。竹方床,一枕清无汗;这是俺山中潇洒,怎恋他束带矜妆?”心中又一阵触动感慨;眼看他渐行渐远,消失无踪,一时怔望着前方苍苍莽莽的密林,暗想:“也不知剑洲和几个孩子们这些日子在家怎样?”不知不觉中,心神已飞回了遥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