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延喜门到平康坊,一路上李婴都在想着刚才两仪殿上生的事情,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滕王府门前。自从中午李婴平安回京后就一直在忙里忙外的杨保媪见滕王殿下只身归来,吓得脸都白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经历了滕王被掳那件事后,杨保媪已经有点草木皆兵了。眼中冒着火问道:“殿下,郭迁怎么没有跟在殿下身边?还有那薛壮士,早前宫里的王内侍不是领他去两仪殿觐见了吗?”

“回陛下!萧钥现为振威校尉,左武候府旅帅。”李大亮不假思索地说道,十六卫军官的履历全在他脑袋里装着。

这时,长孙皇后也轻移莲步走到李世民的身边,轻轻地拉了拉李世民的衣袖。

“皇兄,那您说是授薛礼一个什么样的职务啊?”李婴马上见缝插针道。

孙思邈捋着他那白花花的胡子,笑呵呵地说道:“如果是龙门县的那个薛礼,那贫道正好认识!难怪贫道刚才现为滕王殿下治伤的手法如此眼熟,原来是仁贵啊!”

“孙思邈之所以会对我有怨,想来也是因为埋怨我把他束缚起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可以随时随地救治平民了。两年前奏请皇兄集著作局、尚药局之力编修《本草》、《千金要方》,怕也是为了弥补不能像以前那样行医的遗憾吧……”李婴心里不由自责起来,对孙思邈的怨念早已烟消云散。想想当初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在现代文明的腐蚀下,哪里还能找得到像孙思邈这样的医者呢?否则他当年也不会因为无力支付高额的医药费而成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

“陛下,道裕才刚刚守右卫翊一府中郎将,这么快就提升本品,怕是与礼不合吧?”李大亮随即谏道,他的心思和其侄李道裕不一样,只是觉得如此一来,李道裕恐会受朝野非议,当初在函谷道的时候,他就曾极力反对李道裕出任右卫翊一府中郎将。李道裕一回到长安城就去了右卫公廨交令,随即到两仪殿觐见,而李大亮早朝后就一直跟随着李世民,李道裕还没来得及将薛士之事告知李大亮▲两仪殿中的另一个大臣,左屯卫将军阿史那忠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一个胡将,只负责天可汗的安全,其他朝堂之事一概不关心。

李世民心里越想越紧张,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太子就是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才导致现在走路的时候还是一跛一跛的,二十二郎可不能再出这种意外啊,连忙叫道:“张阿难,快点给朕去把孙道长请到两仪殿来,不得有误!”

“说来也怪了,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殿下和长孙司空有些矛盾,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嘛。长孙司空向来雅量,和殿下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哪来的什么矛盾!”郭迁好笑地说道。

“啊!”张阿难自知失言,这马屁可拍到马腿上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道:“老奴失言,老奴失言!”当然他心里还是很不以为然,两个月前,大家随便寻了个由头,就把太子身边最重要的股肱杜正伦给远远地贬到岭南去了,这不正是太子已经失宠的表现吗?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先是以魏王殿下“好士爱文学”为由,特令其在魏王府别置文学馆,任自引召学士,紧接着又加魏王为雍州牧、左武候大将军,以礼部尚书王珪为魏王师。也许一觉起来,东宫就换了主人也说不定呢。

“殿下,怎么了!”李婴感觉到背上的搓揉突然一滞,身后传来一个娇媚、柔弱而又略有些紧张的声音。

李道裕也连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说道:“大王慢走,还是让卑官护送大王回府吧!”

李婴指了指身上这件破旧的缺骻衫,无奈地说道:“我也想马上面圣,不过刚才萧校尉说的对,至少要先回府换身衣裳再说吧!”

想到这里李道裕轻轻一叹,今天以后,他怕是真要与薛万彻交恶了,也许还会牵扯到他叔叔。虽说他叔叔现在深受陛下的信任,但是薛家在军中的势力亦不容小觑,除了右卫将军薛万彻外,其老大薛万钧是左屯卫大将军,老二薛万淑为右领军将军,而老四薛万备也在殿中省供职。注1

李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兵痞的表演,从他那铁青的脸色中不难看出,现在的李婴心里有多么的恼火。好嘛,堂堂大唐官军,敲诈都敲到他这个滕王头上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至于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李婴并不以为意。围观,向来是中国人的传统,即使在中古时期也不例外,再说还有薛仁贵这个级壁在侧。

圣人在函谷关遇刺之事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不知夸张了多少倍,不过李婴却并没有沿途打听銮驾现在的位置。否则被人怀疑成是刺客的同伙给抓到狱中去,那可真就百口莫辩了。不过现在既然被这艄公知晓了身份,他也就没了顾虑,拱手说道:“老人家好,不要紧张,婴虽然披了个滕王的身份,但又不是山里的吊睛白额大虫,没什么好怕的!还未请教老人家贵姓?”

李婴冷汗直下,不愧是千古名将,仅仅从这些微乎其微的细节中就差不多洞察了全部事实。当然,薛仁贵就算是再厉害也算不到他是一个穿越者这个秘密。

想到这里李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笑出声来,不过乐极生悲的是,他却忘记了自己的嘴巴里还塞满了汤饼,脸颊登时被噎成了酱紫色,幸亏薛仁贵及时施救,否则历史上又将多了一个被汤饼噎死的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