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开始思考,黝黑的眸子在浓密的睫毛下忽闪着,长一如既往地朴素飘逸。

从那以后,每逢周末有空我都会去她家,我们的话题逐渐从漫画延伸到了其它地方,原来姚卉子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父亲早逝,母亲扛起了所有责任,对她溺爱有加。甚至在卉子决定初中毕业就放弃念书,一心实现自己的漫画梦想后也没有反对。我被她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震撼到无言以对,不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质疑,一半是因为我不想在她面前显得胆小没激情,另一半是我不相信她真能做到。

(难过的凑字数中……后面的正文章节都会过1ooo的了……)

“范洁……你和我们真的很有缘……”什么我们?你们是谁?这辈子第一次控制不住的浑身战栗,欲哭无泪。

忽然,四周的墙壁仿佛有生命般排山倒海的挤来,压得我透不过气,穿过狭长的通道,明明就在几步之遥的购物大厅怎么变得越来越远?我用力地闭上眼睛,再颤抖着睁开,幻觉吗?那长方形的美好世界跟倒车似的迅飘离,转眼间便只剩下拳头大小的光点。我目瞪口呆,一口气没缓上来,差点背过去。

“没想到啊……最后还是你……”

男人冰冷的话语在耳后炸开,我吞了口唾沫,硬着脖子,壮着最后一丁点胆子回头望去——老天爷啊,你还是让我背过去吧!——姚卉子青白的脸颊近在咫尺,我几乎都能看到她眼里的血丝,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歪着头,斜斜地死死地盯着我看,一股妖异的黑色从她的眼角蔓延开来,仿佛滴入沸水里的墨汁,翻滚咆哮着,瞬间便吞噬了眼白和瞳孔,在撑满眼眶的那一刹那,她裂开嘴,笑了。

范洁,我们真有缘——姚卉子的喉咙里,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头皮一麻,如愿以偿的,我终于背了过去。

当我从疼痛中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原本涣散的知觉渐渐聚拢,伸手去摸,却先触到了柔软的铺盖,鼻腔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我连忙爬起来,使劲眨着眼睛,终于适应了昏暗的光线,面前的景致一一浮现:写字台,电脑,双人床,乔治克鲁尼的海报,蓝色窗帘,窗外霓虹闪烁万家灯火——这是我的卧室啊。我开始努力回忆之前的画面,西城广场、电梯间、姚卉子、还有那双诡异莫名的无瞳黑目……全都销声匿迹无影无踪,就像它们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是梦吗?不然我为什么会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客厅里突然传来的声响让我的脑袋“嗡”地一热,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又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还是在我的家里?!这算什么?旧的刚走新的又来吗?……嘎然而止的记忆、历历在目的场景、真真实实的刺痛……不,那不是梦!到底生了什么事?你们究竟想怎样?愤怒的情绪在这一秒盖过了恐惧,我终于忍无可忍,泄般地大叫起来。

一个男人几乎同时破门而入,卧室里顷刻大亮,那个夜夜相拥而眠的熟悉身影让我瞬间防线崩塌。

“怎么了?老婆?”魏长浩一个健步扑到床边,握着我的肩头,关切地追问着。

“老……老公……”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化做了泪水,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起来。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他疲惫地笑着,拥我入怀,轻抚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

我伏在他的胸膛,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仿佛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稍微定了定神,我还在抽抽搭搭地继续泄,一抬眼瞅见个裸体帅哥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望着我们。

“啥?”我的脑袋再次短路。

门外那人也现了我的视线,似乎想躲,结果慢了半拍还是被我逮了个正着,他干脆也不躲了,双手环抱胸前,干咳了一声。

魏长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过头去,指着他的鼻子喝道:“要么给我穿件衣服,要么回到你的身体里去!”

那人似乎颇不以为意,一撩头,消失了。

我愣在当场,头脑空白,直到魏长浩捧着我的脸对上他的眼睛,才听清楚他的声音:“老婆,你要振作,听我说。”

看着他无奈而急切的神情,我忽然意识到,一夜之间,我的人生彪悍了起来。

吞下一口龙井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漫延到五脏六腑,我长长的呼出口气,回家的感觉真好。魏长浩拿着毛巾去厨房做了个临时冰袋,敷在我受伤的膝盖上,透心凉快,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化解瘀青,但至少已经没那么疼了。

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放下手中的玻璃茶杯,稳稳心神,做好准备,我终于下定决心直视门口那个来历不明的人——他斜倚在门框边,穿着条休闲长裤,上面胡乱套着件白色衬衫,身形比衣服的原主人小了一圈,导致这两样东西都皱巴巴的挂着,尽管衣着不佳,却丝毫不影响他摆出副万年冰川似的表情,深绿色的眼珠清透遥远,黑色长张狂地披散在肩头,虽然长着一张足以风靡无知少女的脸,却拽得让人牙根痒痒,更令人无法原谅的是,他竟然微昂着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我。

“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里?”惊悚了一晚上,我现在已经有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概。

“不然我还能在哪?”他开口说话,不出所料的漠然语气。

“你……是你在电梯那吓唬我吗?!”

“狗咬吕洞宾。”他淡淡的回应,末了,还颇有些同情的看了我一眼,那潜台词分明就是:真可怜,被吓傻了。

“你……你才是狗!”被耍着玩了个把小时,我的脾气显然到了临界点,谁惹我我跟谁急。

谁知这话刚出口,他那张扑克脸上居然显出一丝怒意,但很快便又被掩盖的不着痕迹。

“好了好了……”魏长浩无奈地按住我,说道,“别乱动,待会又喊疼了。”

“他是谁啊?”我有些嗔怪的指着对面的男人。

魏长浩摸着下巴,眉头微锁,每次他思考时就会不自觉的做这个动作,怎么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半晌,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将冰袋放到一旁,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用无比坚定的眼神注视着我,我被他慎重其事的举动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老婆,你要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还有你自己的眼睛。”

我只有点头的份,他满意的抿了抿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是小白。”

“啥?”

“他是小白。”

“哪个小白?”

“我们家的小白。”

“我们家的什么小白?”

“我们家的巴哥串串小白。”

沉默,空气中有一根微妙的弦,“啪”的一声在我耳边断开。

“老婆?”魏长浩轻轻摇动我的肩膀,像对待一个脆弱的瓷器娃娃。

“老婆?”他稍微加大了力度。

“老婆?”他的语气焦急起来,声调节节攀高。

我从愕然中苏醒,眼神聚焦到他有些惊惶的脸上,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的闪过,我拍掉他的双手,站起身来,不顾膝盖处的阵阵刺痛,一瘸一拐,目不斜视的从他俩身边走过,走出卧室,穿过客厅,进入厨房,打开餐柜,回头转身,冲着卧室门口那个人晃了晃手里的罐头盒子,嘴里叫到:“小白。”

那个身影先是一愣,接着迅踏出两步朝我走来,但很快便又僵硬在原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耳朵“唰”的一下红了。我平静的将旺仔小馒头放到茶几上,坐到柔软的布艺沙里,眼光越过面前这个窘迫的男人,朝着魏长浩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我的眼睛,他是小白。”

眼中的盛怒无所遁形,万年冰川支离破碎,几欲暴走。

“算了算了。”魏长浩适时地出来打圆场,说道,“今天够她受得了,先把事情弄明白吧。”

奇怪,就跟平常一样,小白还是对他的话听从了三分,虽然仍不服气,但还是找了个离我最远的位置坐定,脸上又换上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除了耳根还有些红外,看不出任何情绪。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管他是什么东西,也跟人一样虚伪,哼。正在心中暗暗鄙视,魏长浩走进书房,出来时,怀里抱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物体,咦?这不是小白吗?螺丝尾,小短腿,白白壮壮。我糊涂了,不是说那个人是小白?怎么修炼成人之后,原形还在的么?魏长浩不等我问,主动说道:“他是小白,可也不全是。”

好吧,今夜到底还要我接受多少惊悚?是不是老天爷觉得我过去的二十四年过得实在乏味,所以今天顽心大起让我一次赚回来?不是在惊悚中爆,便是在惊悚中死亡,鉴于我之前已经泄过一次,此时此刻只感到麻木和疲惫,听天由命吧!我窝在沙里,换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无奈道:“说吧,还有什么,统统坦白,我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