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呆七天,这里是安全的藏身之处,这几天我带你去一些地方。”合欢神情严肃,眼中有着几丝伤感,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从上次他救我,就隐隐中觉得他有什么事情想说,只是一直未逢时机道出。

原来我留下做为痕迹的求救之物倒成了他寻我的路标,怪不得每日里在这等,这点儿倒显得实在聪明了。

待要快走到时常荡秋千的地方时,似有若无的嘤咛声堕人心智。再走近看,却是允儿与帅气在祭祀石台上。月光在允圆润的肩膀上留下弧度诱人的光圈,帅气意乱情迷的吻着允,唇舌在那光洁肌肤上大肆横行,双手欲褪去允的亵衣。允则浑浑沌沌小腿搭在帅气身上,双手抓着帅气的肩膀。眼看大错即将酿成,我只能破坏气氛地咳嗽,大声咳嗽,再大声地咳嗽!帅气艰难地回头看,见是我立刻慌张收拾形态,但那美食在前不能尽享的遗憾还是刹那盈满眼睛,尽管随即就被理智淹没……当然愧悔多过这些浮萍似的欲望。

燕子则呼哧呼哧提着俩桶热水上来,粉嘟嘟的小脸儿是那么活泼喜悦,一双眸子里净是兴奋的期待。

“欲断魂!”

“我们来喽……爱卿们平身……”燕子仰着下巴进去,趾高气扬,头顶的粉花乱晃。

奄奄一笑动日月,浅浅一叹逆江河,似花似人慑鬼神,似梦似醒撩拨人。

“姐姐好生特别啊,竟所到之处使人神魂安宁,静心凝气,如睡莲一般的气质。”帅气侧着脸叹疑。

“我就是优昙婆罗花之真身”望着他们,我毫不犹豫的说出来。

老者的腿有点跛,我走过去点了手心佛印,又点了下额头划佛符,手碰到他的脚夥。他抖了一下,随即张口要喊,我做手势使他缄口,他遂明白,点了点头,腿已如常人般行走了。

每天他陪我看晚霞,看落日,陪我沉默,因我身体似有若无,透明模糊,他便用那金色的披风将我裹在怀里,以免吓着人。

将袍袖内的舞纱甩出,我飞舞起来,脚尖点在一朵朵花瓣上,凌空伸展着双臂,手指做莲花状举于头顶,这是我的优昙婆罗舞。

“还不为圣人将行李接下?本王今日要为两位圣人接风洗尘,以抵不敬之罪。”鬼王说罢,便有一黑衣侍者接过我手中行囊,我双手合十谢过。鬼王定定望向了我,我毫不惊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他微怔。

任唏嘘

噫嘻,哀矣,哀矣

唉……”

如此凄彻的清歌,一声声似呜咽的叹泣,一曲下来,已使人潸然,落入心间的每个字,敲打着最软的心底。参天榕树下,那孤单的小屋落寞如斯。在这荒凉的墓地,阴凉的风扫过人面,扫过千年的回忆,扫下冷泪滴滴,每滴泪里都是鬼王清晰的容颜,那双伸向我的手……

“怎么了?”合欢将丝帕递给我。“听婆婆的歌,听的太入心。”我立刻擦掉眼泪。“婆婆是我父亲的贴身侍女,从十四岁就跟着父亲,婆婆愧疚未能照顾好有孕在身的母亲,自母亲去后一直守护在此。”合欢向小屋慢慢走去。“你父亲竟就忍心她孤伶伶一个女子在此?”我不解。“父亲也并未怪罪于她,毕竟相伴多年,许是对父亲万念俱灰罢。自母亲去后,父亲凶暴异常嗜血杀戮,婆婆无论如何也劝不动,将我抚养成人后就来此独居。”合欢停下脚步。

“婆婆必是深爱合欢国主啊……”我轻叹。“婆婆曾在雪地里身着单衣以血为墨,三日跪而不起,求父亲回头,可惜父亲应允后仍然辜负了婆婆,一去无影,数载征战不归,婆婆便死心来此。”合欢摇摇头继续走。“世间痴人多自执,人心呐,沉沦,沉沦……”我似在自己对自己说这句话。

走到小屋前,合欢敲门,吱哑的开门声,一位青丝间夹杂白的苍白老妪望向外,她眼底里压着千般愁苦,一股股哀伤的魂息飘荡在她瘦弱的身躯周围,使人好生心疼。

“欢儿”婆婆沉郁的面容上现出一笑,那岁月抹不去的秀婉在脸上浮动。“娘,这是优昙婆罗,母亲生前在娑陀苦渊见到的小佛花就是她,如今已是大人了。”

“优昙,这个是养育我长大的伶月婆婆。”合欢看看我又看看婆婆。

“婆婆好,适才听到您歌声,神魂俱动,久久不能自拔。”我敬仰地望着她。“佛家花,能感人心念,体人魂意,果不然。”她悲漠的脸上露出欣慰笑意。“婆婆过誉了,实在喜欢婆婆的歌,不觉已泪垂行行。”我垂施礼。“许是你心中也有难舍之人,姑娘进屋说话,欢儿。”婆婆拉着我们进了小屋。

简单的一床一椅一桌,桌上笔墨未干,纸上画有青竹,墙上挂有琵琶,整个小屋朴素整齐,一些杂物亦齐齐放于角落。与婆婆甚为投心,竟不舍此处,看合欢与婆婆亲昵攀谈也倍感温暖,这荒凄墓地多了些许暖意。

傍晚时分,婆婆体贴地催我们上路,依依惜别,总觉得还会再来见婆婆的,我们眼中都有着深深的知心,能从彼此眼中读懂那份至深的痴。

握着婆婆的手,不忍放,终是放了,跃起,转身,泪下。

第三日。

趁着夜深时,合欢带我飞回了天姥寺,在那最熟悉的树上,儿时戏耍之情景历历在目。远远望着院子里的灯火,多少次在诵经声中醒来,多少次雀跃地跟着师傅念经,却总是走神,总是挨骂。总渴望得到她一个微笑,一个称赞,她曾是我全心所依赖的,却为何会设笼灵塔捉我呢,若要叫我死,只须她一句话。不相信这个我敬若神佛的师傅,会如此待我。

悄悄来到她窗下,似乎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那牵着我的手从小走到大的师傅,可曾想过小婀吗?想过那会轻轻拽着她衣角仰望着她祈求抱抱的小婀吗?师傅可还记得小婀为讨师傅欢心起的很早等在师傅门外,听见师傅起身就闯进来飞快为师傅叠好被子,然后飞快跑出去,师傅可还记得吗?只为博师傅一笑。多少次躲在树后看你与人谈经论佛,你若看我一眼,我便觉胜似天雨曼佗。师傅会想那淘气的小婀吗?

“婀儿,进来罢。”疑似幻觉……

“婀儿,悄悄进来,别出声。”是师傅在唤我吗?是真的!

推门而进,月光洒进屋,师傅那依然清穆的面容,仍是那么淡然平静,关好门一片昏黑,来到师傅身边,恍若几世未见。

“师傅”跪在床边,我颤抖着手摸到她的胳膊。“还是那么不长进,你身上奇香会引人注意,这时你回来做甚。”师傅说着抚了抚我的头,她习惯了以斥责的方式表达关爱,我喜欢她带着心疼的骂我,骂的我心里甜。

“想回来看看师傅。”

“切记,以后不许回来,再不许回来,兰慈禅师所设笼灵塔法力强大,鬼神皆退三分。”

原来师傅如此疼我,我却还怨怪她……

“对不起师傅,我还以为……”

“傻孩子,师傅不怪你,可惜你不该……”

“不该什么?”

“听师傅话,永远不要再回来,红尘路上,要不忘佛法,你天生有大悲悯之心,身系重任,切莫堕入情网之中,我从小就教你做舟度人,千万莫忘。”

“师傅不要我了吗,为何兰慈禅师要捉我呢?师傅告诉我为什么。”

“优昙婆罗降世,预示转轮圣王正法人间,无论任何宗派皆可见,只要是怀有慈悲之心者。”

“这岂不是吉祥天昭。”我疑惑不解。“佛花祥瑞,你却不吉。”师傅叹气。

“我不是优昙吗?”

“孩子不要问了,去吧,日后你自会明白,佛非外在,佛在自身,心若向往,心即佛,莫向外求,要向心求,心内澄明,天地亦敬,珍重。”

“师傅,我不可以再来看你吗?我会牢牢记得师傅的教诲。”

“师傅会日日为你祈诵,勿要牵挂,去吧。记得心若生佛,处处皆佛,你做舟度人,若心有大慈悲,则人人亦为舟,便是人人度你。”

“弟子会切记师傅教诲,永铭心间。”拜了又拜,才放开师傅的胳膊。

关上门离开,合上了无尽的思念,师傅淡淡的声音深深回荡在心中,久久响在耳边。

第四日。

合欢带我回国都看他母亲所画优昙,果然与我额头花痕一样。

“清白无俗艳,观者受福”我母亲常这么夸赞此花。

“那你与我一起,岂不福满而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