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又见商娇欲坐起身,忙拿了一个软垫给她垫在背后,方才笑道,“姑娘此次病势来得凶猛,连着三日高热,王爷请了宫里御医来,也说姑娘受了很重的寒湿,病势深沉得很,可把我们给吓坏了。不过御医也说,姑娘只要退了热醒过来,便无事了。今日看姑娘醒来,病势应该就无碍了。”

商娇这一病可急坏了李嬷嬷与月然二人。睿王请来的御医看过之后,原开出药来,道服完这几剂药,便可很快康复转醒。不想商娇服了药,反而反复高烧不退,如此两日下来,竟有水米不进的迹象。

是以,马车便载着四人,直接到了温莎租住在天都西市的一处小院,许多胡人、色目人杂居此处,不易被人察觉,更有温莎随从的一些下人,所以很是安全。

商娇此时也已奔至,身上的浅粉小袄已被她扔至一旁,一看不远处渐渐趋于无形的涟漪,也知事情紧急。

天都的大街依然热闹非凡,人流如织,往来商阜,繁华景象。

只是他知道,这些都是错觉。

“小辫子,我知道你一心为我的心思,因怕屋中刺客伤了我,你甚至不顾屋中诸多兵将耻笑,谎称自己来了月事,却又转身让我看清你一身洁白衣裤,以此告知我刺客受伤,正藏于你房中,让我趁机退出房外,自己却留在房中与刺客周旋……小辫子,这些,我都明白……只是,你不该在最后这紧要的关头,将他放走。你可知就因为你这样的举动,会为你引来杀身之祸?”

特么的,要不要这么惊险啊!

侧眼看时,另一边,李嬷嬷与月然一脸惊慌,早已被带至小院中,两队甲士出入她们各自房中,似在搜察什么。

睿王却似没看到她的防备,起身替商娇拿来淡粉素锦的外袍披在肩上,方才坐到她的床边,温笑着看着她。

是以,他暗暗退后一步,用只他与商娇才能听到的声音暗暗嘱咐:“姑娘且小心,紧跟着小人。”

商娇眉毛一阵乱抖。

忽觉出常喜言语间的兴奋,她惊异地抬眼一看,却常喜眼角眉梢间喜不自胜的神情一目了然。

“……”商娇沉默着点了点头。“那次初遇之后,我与王……睿王在街上还偶遇过数次。他租地给我种辣椒;帮我找人做茶具,中秋之时邀我去他的山庄做客……中秋那晚,喝了些酒,说了些不知深浅的话……”

陈子岩忙拱手笑道,“王爷言重了。请王爷暂侯,草民这就为王爷安排。”

说罢,手向后一挥,便有侍人手托红漆木盘,其上一尊和田白玉关公像威风凛凛,冰映寒光,虹开色明,温润琼瑶,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之物。

商娇作为陈氏东家的文书与左右手,也是茶博士教席,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只有刘恕知道,在生身母亲与唯一的手足之间,力持平衡的他有多么辛苦。在无人之际,那双狭长的幽眸里,有多么疲惫与无奈。

忽扇忽扇着自己粉色对襟的衣裙长袖,商娇慢悠悠地转回茶室,刚掀帘入内,听到动静的陈子岩便从圈椅中站起身来,担忧的看着她:“商娇,你怎么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腹内不舒服?要不要请个郎中瞧瞧?”

入眼处,是一处玄关,一雕有荷花图案的石制小缸中,尾尾红鲤游曳其中,竞相取食,很是可爱悦人;两盏红纱四角宫灯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上方一木雕成的一首诗:“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岩下维舟不忍去,青溪流水暮潺潺。”意境悠远而高雅。

商娇一见包袱的形状,便知里面是何物。摆摆手道:“牧大哥,请转告王公子,这套茶具实在贵重,我真不能收。”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喃喃地念,却嗤笑一声,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盛着茶具的黑漆的木匣,不屑道,“世间男子与女子,在我看来,却似这茶壶与茶杯。一个茶壶,若只配一个茶杯,岂不怪哉?小辫子,你的愿望虽然美好,但你毕竟还不太了解男人。不管家世清贫或是富贵,能做到与一人白首偕老者,敢问世间又有几人?”

商娇拿起桌上的小勺,舀了满满一勺蟹黄,蘸了点醋,在众目睽睽之下塞进嘴里

商娇还来不及回答,温莎也好奇地走上前来,俯身看向她手里的东西,“噢,娇,你竟然把这东西捏在手里?小心它夹人!”

顿时眼前一亮,不由得惊呼出声,“天哪!”

但商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有钱公子哥儿还真是不管古代现代还都是一样,就喜欢搞些香车美女的派头,反正他要这样做,省了她不少脚力,于是也不客气,大剌剌地几步上前,上了马车。

这日,商娇才从城外拜访一家据说是大魏民间最好的烧陶工坊回城,走得两腿酸软,口干舌燥,正站在街道边的小摊旁,掏了一文钱买了一碗茶水喝得起劲儿,突然脑后的辫子被人揪了揪。

双方答礼完毕,安思予方才对商娇笑道:“我看天晚了,你还没回来,又怕这巷子太黑,你一个人回来会有危险,方才出来等你一下。”

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陈子岩的脸,她飞快地“嗯”了一声。

由于铺主急于还乡,出让的价格颇公道,一番相看下来,陈子岩心中对这家铺面颇为满意。

一入口,便觉这青果被蜜渍后果然很是香甜可口,喉咙倏时舒服了许多。

初闻此事,商行内立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看着这位年轻的姑娘,就这样被安排入驻了处事间,坐于陈子岩的下处,帮助他处理商行内部的经营、运作与文书来往。

呵呵,这就是他们对她的评价。好,很好!

“嗷呜!”商娇掩住自己的嘴,痛得一声惨叫,上唇一片火辣辣的疼。

陈子岩!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今天才是真的领教到了。

待这些横线上的格子都填满了,那年轻人又将这些奇怪的符号誊写在多余的一张纸上,填完后便划出一条横线,又在横线下写下另一些奇怪的符号……

为不让对方疑心,她索性避开众人,绕到柱子后面,从怀里拿出她让安思予为她写好的关于记账方法的说明,又仔细地温习起来。

常喜点点头,眼睛都没有离开手里的步摇,“对啊。这步摇真的好漂亮。小姐,你难道不喜欢?”

常喜拨弄着她的头发,小心地在她额上吹着气,眼圈都红了起来,忍不住地唠叨,“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能撞树上!……现在还疼不疼?”

王睿闻言又问:“那你明年种时,可找到合适的田地了吗?这么多的种子,你准备种在哪儿?”

商娇急急地出得牙行,举目四望间,很快就在大街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看到了叶傲天的身影,忙脚步匆匆地跟了上去。

如果说,别的商铺由于男性主事比较多,不愿用她,那这个人,商娇想不到她不用她的理由……

这个女子,让他打从心里,感觉到温暖。

到得西屋门口,但见屋里灯光如豆,思予已在安大娘的搀扶下,回屋倚坐在了小床上,安大娘坐在他的床边,正在伤心的抹泪,而安思予一手支着床,一手轻拍着安大娘的背,正轻声的说着什么。

那种味道,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