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了大魏,随着罗马、波斯等国外玻璃器的大量输入,大魏本国的自制玻璃有所减少——但饶是如此,天都能吹制玻璃的匠人也还有很多。

她晃晃脑袋,又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没有了王睿在旁,她觉得自己周遭的气压都似轻松了许多。

……嘿,这还没完了!

选完了地,一行四人待感觉腹内饥肠时,已是下午时分。

想到蟹黄的美味,她不禁舔了舔小嘴儿。

正舒服地伸了伸懒腰,感慨生活之时,背心处却突然一痛,似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

转眼,与王睿约定的八月十五之期便到了。

这两个决策一下,又在陈氏商行掀起了轩然大波,各掌柜、管事虽知商娇处置事务的能力尚可,可却从未想到,这个从来不多言不多语的女子,一出手,竟直接提出了两个让所有人闻所未闻的提议并付诸实际。

她看见,巷口处,一人一身浅蓝布衣,也提了一盏灯笼站在那里。

好不容易,下工的钟声响起时,商娇如闻天籁。迅速收拾案上纸笔书文,便准备下工回家。

意识到自己对她似乎太严厉了一点,他张了张口,正欲说几句安抚的话……

难得看到商娇一脸迷蒙地样子,陈子岩有几分好笑,却只转过头,道“当然,你是我的文书,我去处理公事,你当然得跟着我。还愣着干什么?走快一点。”

他袖手而起,又眉心深锁地沉吟良久,再对众人道:“诸位,我刚才细思了一下,觉得东家既然想让商娇姑娘留下,那便让她留下吧。想来,这位姑娘心地不坏,能力也是咱们有目共睹的。况且,就算他们日日相对,想来也只是做事而已。东家心性坚定,就算这商娇有些姿色,但也不致令东家智昏。总之,她不留于我们账房,便于我们账房无关。咱们账房之人,便不要插手了罢。”

商娇对着王管事一福,“王管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瞒你欺瞒大家,只是因我是女子,实在找不到事做,所有的商铺也都不要我……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请你见谅。”

如是者,转了两圈之后,陈子岩终于决定停止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住了脚,负着双手,悠悠地唤:“商……蛟?”尾音处,故意上扬。

说罢,又冲她招招手,“快点快点,不然咱们就迟了。”

“商姑娘,你没事吧?”他急急地询问。

第三位考生……唉!又是一个收入与支出都没拎清的。

甫进到陈氏茶行总部,商娇四处打量一番,但见这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居中的大堂端得是富丽堂湟,主次分明的席位处,摆放的皆是黄花梨木精雕而成的圈椅,想来便是总部的各位主要管事开会叙事之地。

“送我的?”商娇闻言大感诧异。她在这里根本不认识什么人,况且又有谁会知道她住在这里?还送她这么名贵的礼物?

这一晃神,常喜的手直接招呼到了她受伤的额头……

看了看招工的告示,但见上面林林总总地写了许多职位,脚夫,小工、库管,账房、掌柜……

送走了叶管事,高大嫂绕回屋内。但见商娇仍坐在桌旁圈椅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安思予猛地回神,心念巨震。看着商娇慒懂又期待的脸,强强压下心里莫名泛起的涟漪,笑道,“……当然。姑娘的字,已经写得很好了。”

自断腿后他所经受的一切委屈、责难、嘲笑、嗤讽,本已让他的心竖起一块厚厚的冰墙,但此时,因她的话,心里的坚冰,竟在瞬间土崩瓦解……

商娇眨眨眼,好半晌,“……啊?”才讶然出声。

闻言众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吃惊。温莎愣了愣,掩下异色,微笑着向商娇点头,道,“当然可以。姑娘但瞧无妨。”

“……有馅儿的馅饼……”商娇一字一顿的重复着,慢慢扭头,看向陈子岩。

刚转身,一抬眼便看到王睿与牧流光早已来到人群当中,将她刚刚的表现看得一清二楚。

但见前方有两个人,当先一人身形颀长,着一件湖水绿云翔符蝠纹宽袖长袍,腰间系着镶玉缎带,头发黑亮,束以金冠,正负手而行;

这个姑娘,这个姑娘……

常喜在一旁听得安思予的话,不由得冷嗤一声,道:“好个安大娘啊!对,还有那高大嫂!她们都是知道情况的,是也不是?且不说你病着晦不晦气,但看你一个大男人……而我和小姐是两个未嫁女子,她们竟然诓得我们和一个男子同住……她们……她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名节?她们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边说她边回头,一指身后的窗户,“不信你自己过来看看,不过就是一间空房而已……”

安大娘察觉出常喜的嫌弃,她搓着一双粗糙的手,面露尴尬,“这,这……”

“好了,知道您是做浆洗衣物的营生,您那房子岂会不乱?这两个妹子长得又水灵又聪慧,一看也是会料理家务的好手,她们去了,没准儿还能帮你点儿忙呢!”

“小姐,小姐,快看哪,这胭脂颜色真漂亮,竟然是桔红色的耶!哇,你闻闻,好香呢!”

这也怪不得商娇。她从不知道在古时赶路是一件这么辛苦的事情。

商娇微笑着再一福身,“那商娇就在此与掌柜作别了。”

身为商人,本就是无利不起早,更何况商家已败,本就是大捡便宜的好时机。

本来,这张房契倒还值钱。

可,这镜子里的那个人,分明不是她,不是她杜怀瑾!

阮正简直不知如何摆放自己的眼睛,只得急急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樽饮将下去,不料元濬却在此时风流无比地戏谑道:”不若本王就将绿依赐给太史大人,好生体会一下一刻值千金的滋味?”

更何况,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岁月静好,安安静静,无风无波的小日子,万不能卷入风波是非之中!

思及此,她回转身,趁着王睿未曾发现她之际,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只是,商娇看不到,也不会知道,就在她转身跑走的那一刹那,早就远远看着,却故作没有留意,等待着她主动上前的王睿,在看到她转身跑走的那一幕时,那如墨的剑眉骤然蹩起。

原本雀跃的一颗心,也兀地往下沉去。

为什么,她看到自己,反倒要跑?

他还以为,山庄之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至少能更进一步。却不想,却似乎将她推得更远。

是哪里出了错?

是那一席大逆不道之语吗?

可是,他明明已令牧流光将她送至家门时,把他特意为她命宫中御匠打造的茶具送给她。她那么聪明,难道还不明了他并无怪罪之意吗?

还是,因着他说出了要纳她为妾的话?

可是,聪明如她,为何就看不透,想不明白,像她这样的孤女,这样的身世……若能找到一个值得倚靠之人,许她一世繁华,免她苦,免她累,免她孤苦无依——便是为妾,也是她最好的归宿?

偏生的这个女子,却在看到了他家高门大院,莲渠生池之后,不仅没有动心,反倒与他有心疏远。

说什么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美梦,敢问世间有多少女人敢做?又敢问世间有多少男人轻许这样的承诺?

到头来,只怕是空负了时光与容颜罢了。

牧流光也看到了这一幕,见王睿眸底倏冷,蹩眉凝视着商娇跑走的那条青石小道,迟疑地道,“公子,商姑娘她……”

王睿负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止住他的欲言又止,面色似平静无波,就连语调也是淡淡。

“……罢,回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