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他这般的胡说八道,都是觉得甚为好笑。向智开见他好似并非做作,实在是一派天真,倒也愿意顺水下船,不敢得罪于他。于是说道:“前辈说我眼力好,我眼力那是不差的。我不但看出前辈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衣王子,也看出前辈的武艺通神,深不可侧。”周伯通听了又是“好眼力,了不起”地赞了一通。

有琴闻樱轻唤了一声悠悠醒转,思忘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想起两人自从古洞之后的诸般经历,心中起伏动荡不宁。他想告诉有琴闻樱,咱们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古墓之中安安静静他等爸爸妈妈和杨守他们回来。

汪碧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用眼睛看着他,好似这一眼直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击了,他的心禁不住又一动。汪碧寒道:“我问你呢.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连同我说话都不愿意么?”

只有思忘自己明白。那日在古洞之中,周伯通以通神的神功掌力挥掌击打那间歇瀑布,被震得退了出去,思忘挥掌击瀑亦被震飞,此后他学练九阴真经之时常自对着瀑布练掌,这就如同和一个绝顶高手每天在对掌一样,功力不但每日里突飞猛进地大长,而且从瀑布的反击之力中渐渐地悟到了将对方攻向自己的内力反击回去的运功法门。这法们表面上不动,内里却是颇耗内力,如遇内力比自己高明之人那更是凶险万分。思忘已看出那三个青衣人内力虽然颇为了得,但比自己定是远远不如,故尔让他们击了一掌再把内力反撞回去吓他们一吓。他这是一念之仁,不再想杀孽太多。两天来他杀了好多人,今日思之不免有些后海,只盼将他们吓退了了事。

索命左使嘿嘿一阵冷笑:“你却说说是什么请求罢。”

思忘指了指口,又指了指肚子,最后又指了指洞口。有琴闻樱嘴一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又是摇了摇手,又指了指耳朵。

思忘的心似被重重地击了一下,但他仍是强自忍住,道:“我们要想个法儿出去,这一生如果终不能再见他们,我总是觉得有件心事未了,总是怀着这样的一个心思来爱你,而不是毫无保留不顾一切地爱你……我……我实在是不能……我做不到!”

有琴闻樱和思忘都奔到那潭边,思忘亦挥掌向那瀑布击去,摹觉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的涌来,直把他顶撞得飞了出去。

思忘忙挥宝剑拨打暗器,神雕侠亦手忙脚乱地拨动车轮阻挡暗器,空中的圣毒教主又是从空中一个转身,双刃一齐劈了下来。思忘猛觉左臂一麻,已给暗器打中,倾刻间便即抬不起来,但仍是勉力地打落了一支射向有琴闻樱的暗器。

思忘奇怪地看着有琴闻樱,觉她神色有些奇特,但听得她如此说,忙道:“姐姐要我做什么,我自然愿意,又有什么帮忙不帮忙了?”

有琴闻樱道:“秦坛主也不是外人,你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便了,不用难为情。”

思忘实在想不起这个女孩子是谁,但听声音便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极想睁开眼睛看看她,但眼皮似有千钧,怎么也是睁不开。却听得母亲又在说话:“这么小的孩子,却这么重义气,比之江湖上的许多自称侠义的人不知要强出多少倍了。唉,将来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那个青年高手能够挡得了绿衣双使的纵横一击,武功也当真了得,却没的让孩子来挡绿衣双怪那猛恶的一掌。”

只见周伯通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左手抱着一个婴儿,右手拎着个枣木匣子,活脱脱是个神仙下凡,满面红润,一副娃娃脸,看衣着又是一副乞丐的讨饭模样。

襄阳蒙兵员败,元气大挫,但各地陷于蒙古领地的汉人惨遭屠杀,因而有不少乡民起而抗暴。蒙古人也学着汉人的模样,实行占地联保,一旦此地蒙兵遭汉人袭击,彼地蒙兵必得来援,但有时来得迟了,便有不少蒙古官兵身异处。蒙古兵虽然能征惯战,但那些起而抗暴的多是英雄大会上人签过名的人物,郭靖守襄阳时,黄蓉密派了一些英雄豪士在蒙古人占领区搞这些活动,以牵制蒙古大队兵马的活动。吃亏多了,蒙古官兵也学的乖了,竟也总结了一套战术,大队的蒙古兵时常沿城巡视,以防不测,如同在蒙古占领区内小股蒙古兵沿街巡逻一般。这更苦了汉人百姓,致使更多的无辜汉人掺死蒙兵铁蹄之下。

老顽童哈哈笑道:“多谢多谢,这下酒盅也是有了,好徒儿,乖徒儿,好乖的徒儿,咱们便来坐下喝酒。”说着竟是盘腿席地而坐,手一扣,已打开了酒封,将那中空的半枚银珠向那酒坛中一舀.仰起脖来呼的一曰喝了下去。

思忘看看手中的半枚中空的银珠,当真是有着酒盅的一般,孩儿心性作,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也是哈哈一笑,盘膝坐在地上,师徒两人你舀一盅我舀一盅地喝了起来。

倾刻之间,青衣帮众人和在场的所有人等都齐把目光盯在了这身穿魔衣的一者一少身上,这一个老顽童一个少顽童却是自顾自地只顾喝酒开怀,浑没将那众人放在眼内,转眼之间一坛美酒便已喝下去一半了。

老顽童对那致虚子道:“麻秆儿。你还不服气么,你有我这般出色的好徒儿么,你还不赶快认输么?”

那致虚子看了一眼思忘,又看了一眼老顽童,心下当真对老顽童有如此徒儿羡慕之极,乃开声说道:“老顽童,算是我输了,你今日却是全靠了徒儿争回脸面,他日待我调教得徒儿出来,咱们再行比过,今日相聚,当真是叫我老道士大开眼界啦……”说完了这番话,竟是连告别也不向那青衣帮帮主汪碧寒告别,一溜烟地去了,倾刻之间已是踪迹杏然。

致虚子虽是今日遁去,但他确是并非在武功上输与老顽童,而是当真的只因老顽童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好徒儿。他从此在江湖上到处寻找可做好徒儿的上等佳苗,但终是不遇,虽然也曾见过几个不错的孩子,但想到思忘的功力就不禁泄气,觉得纵是将余生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那些孩儿身上,那些孩儿将来也绝非思忘敌手。在心灰意冷之中,机缘巧合,他遇到了兄弟二人,突奇想,觉得将武功传了两人,他二人将来联手或者胜得那杨思忘,于是便将武功尽数传了他二人。这二人便是后来名动江湖的玄冥二老了。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汪碧寒见那致虚子遁去,竟是轻轻地舒了一曰长气。

周暮渝亦是舒了一口气,把眼向场内瞧去,见老顽童与少顽童喝得开心,那老顽童已是将酒坛捧了起来,对着坛口大口大口地喝着。

思忘见那坛酒倾刻之间便被老顽童喝完了,也不见他如何做势,身子猛然之间凌空飘了起来,倾刻已是飘起了三丈余高,向那四个酒坛平平飞去。

这一下只把众人惊得睁大了眼睛,半点声息也不出来,如见鬼魅一般地盯着空中飞翔的杨思忘。

思忘飞到了那左卫右卫的上空,突伸有掌向下拍去,左卫右卫慌忙之间四掌齐出,但仍是觉得对方的掌力太过强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得他们气也喘不过来,须刻之间便要毙于这鬼魅一般怪异的少顽童掌下。想起毕生修为,一生难逢敌手。

不料今日连对手的名字都不知道便要稀里糊涂地死了,禁不住心下一阵伤感,脸上亦是现出悲哀之极的神色来。

思忘自服食巨雕赠送的阳阳气血双珠之后,没有与人动过手,今日见那左卫右卫武功了得,本欲击他二人一掌试试,不料掌到中途,忽见他二人脸若死灰现出悲哀之极的神色来,一瞥眼间见汪碧寒亦是十分关切地看着自己,忙把掌力向旁一侧,跟着左手一抚。

众人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地下摆放四坛美酒的地方,已被击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那四坛美酒却不知何故,平平地飞了起来,齐向那老面童飘去。跟在那四坛美酒后面,思忘亦是飘了回来。

老顽童先是一惊,挣大了眼睛看那被思忘掌力炸出的大坑,接着把那四坛美酒尽数接了,抱在怀里,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思忘见老顽童只把掌向前一推一翻便接住了自己那四坛美酒,心下也甚是佩服。

那边左卫和右卫及青衣帮的帮众看着地下的大坑,直是觉得自已是做梦。左卫右卫当然知道这一掌若是不被思忘拔开击在地上面是击在他们二人身上,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当下只是摇着头,好似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掌力一般。

汪碧寒却没有那般的只盯着那个丈许深的大坑出神,她虽觉得思忘的掌力惊世骇俗之极,但仍是始终把目光盯在思忘身上,好似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不足为怪的一般。

思忘又已盘膝坐在地上,与老顽童各捧着一坛洒对着喝起来。老顽童喝了一回,看着汪碧寒哈哈笑道:“汪帮主,我老顽童今天可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美酒,多谢多谢,你不过来一同喝上几杯么?”

还没等那汪碧寒回答,局暮渝已是跳了过来,口中叫道:“爸爸喝酒,我来陪你!”径自坐到了思忘身旁,将思忘半个银珠拿了,伸拿拍开了一坛酒,也是舀着喝了起来,周伯通大乐,口中只是好徒儿乖徒儿,好女儿乖女儿宝贝女儿的叫个不休。

汪碧寒以一帮之主的身份,自是不便在众多帮众面前与他二人一同饮酒,但此刻见那周暮渝竟是坐到了思忘身旁。不知怎地,觉得心上被谁刺了一针,甚是难过。

初见思忘之时,她惊喜万分地只是盯着他看,她万万没有想到当真会在这里碰到他,因此一见之下,心上除了惊喜,好似是什么都没有了。待得觉思忘竟是连看也不抬眼看她,伤心之余猛地想起了有琴闻樱。可是四下寻了半天,竟是没有有琴闻樱的影子,当下心中又是欢喜兴奋又是奇怪,眼睛盯着看思忘胡闹饮酒,心中却在盘算何以他们两人不在一起。

从思忘悲愁的神情之中似乎可以判断,定是两个人已然分手了,可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二人何以分手。

但纵是想不明白他二人因何分手,此刻只有思忘一个却是千真方确的,她心下只是想着待会如何向思忘诉说别来相思。

哪料到思忘仍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着饮酒。

这也罢了,却不料又杀出一个周暮渝来,神色之间对思忘似是极为亲热。

这一切只把一个女帮主的心搅得乱糟糟的一团。

其实思忘对周暮渝半点亲热的表示也没有,同对她的态度是一般无二的,只是周暮渝对思忘单方面亲热而已。但汪碧寒从旁看了,却分辨不出是谁对谁表示亲热,心下甚是难过。

周暮渝用思忘那半枚银殊做酒杯,也不管自己平时是从不饮酒的,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并且喝得很响。

老顽童见女儿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洒,又听得她叫自己爸爸,要陪着自己喝酒,当真是开心之极,哈哈笑着又对汪碧寒道:“小姑娘,你也不用摆那帮主架子,快快的过来喝酒吧,好酒,好酒,当真是好酒,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这三个人竞是比着在那里干喝,直把汪碧寒看得直是皱眉。

但她心念恩忘,又不忍就这样离去,于是开口道:“老顽童,酒是好酒、只是没有那同样好的下酒的莱,好酒只怕也喝不出什么好味儿来,我请你们师徒父女三人到前面不远的庄上去喝酒,另外备得有上好的佳肴,不知你们肯不肯给我面子?”

老顽童一听登时跳了起来,连声称道:“妙极妙极,此计大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好徒儿乖女儿,咱们……”猛然间他看到思忘的脸色甚为不悦,急忙改口,摇手道:“不去不去,我们在这里喝酒,自是清静自在得多啦,到那庄上去只怕又闷又吵,好酒也喝不出好味几来。”也难得老顽童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一百多岁了,今日第一次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这全是因为今日思忘大大地为他争回了面子。

思忘见老顽童倾刻之间改口,甚觉奇怪,拾眼看他,见他也是正自看向自己,心下明白他已瞧出自己脸色,不觉地甚觉宽慰,脸色登时和缓了许多。叫道:“师父说得好,咱们喝酒。”

老顽童见思忘听了自己后面的话之后果然喜上脸色,立时大乐,觉得没有下酒的佳看也能克服了,立即捧起酒坛大喝特喝起来。

汪碧寒听了思忘的话,不觉地心中难过,悠悠地道:“你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么?”声音略含忧伤,却是娇媚之极。

思忘听了这句话,不觉地心中一动,便欲回头看她,但终是忍住了没有回头,只是自觉不自觉地己然放下了酒坛,僵在那里。

老顽童不知汪碧寒这句话乃是冲着思忘说的,以为她又是对着自己说,猛喝了两口酒放下酒坛道:“不给不给,做生意须得公平交易。我老顽童虽不是什么帮主洞主,教主岛主,但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不是大有来头,是大大地有些来头的人物,如雷贯耳,名动江湖,号称天下五绝之,那自是比之帮主、洞主、教主、岛主的更加非同小可一些,不是非同小可,是非同大可一些,简直有点非同大可之极。以我老顽童如此非同大可之极的人物,这般的三番五次,七番八次地邀请你一个区区非同小可的青衣帮帮主喝酒,你都不给我面子,我老顽童如此的非同大可,那也自然是不给你面子。”

这么长的一番话,也难得他能乱七八糟地居然说得清楚,思忘不自禁地暗中佩服老顽童确实胡闹得有经验,有水平。

虽是这么长的一番话,中心意思老顽童说得明白,汪碧寒亦是听得明自了,那就是不在这里陪他们干喝,自是难以请得动他们。

汪碧寒一时之间难以自决,怔在那里,看着老顽童三人。

青衣帮众顿时之间鸦雀无声。

思忘亦是停住了不再喝酒,他虽然背向着汪碧寒,但他的背上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静静地看着。

汪碧寒已然觉出思忘在用那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不自禁地脸红了,身上也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