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里一凉,扔下贺留成,急忙穿过那一片灌木丛,却只见地上一大滩的血迹和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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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兄妹对视一眼,摸着刀排着三角便进了林子。

憩罢四周寻古迹,看来无处不沧桑。

而且过了得有好几天,那贺家就没打算传承了么?

他是一个小公务员,这一辈子没做什么事,抗美援朝,他错过了,对越反击,他错过了,对印反击,他所在的部队正准备上前线,但那印度也太不经抗了,被边防军给差点打到首都去了。

奶奶陈氏刚刚去世,自杀,埋在了龙珠山(包子山)上——当然也是这朱家并不是津溲乡的人,并不知道这个山头是个香饽饽,只是觉得这山顶位置不错,况且家境贫困,没有和多少人言语,没钱吹唢呐,就低调的埋在了这山上。

到了晚上,朱家老大朱诚终于觉得心慌,要和老婆出去找一下心爱的儿子,带着手电筒才刚到村口,就看到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迎面走来,这两人他认识,比较受尊重的贺老师和喜欢自家姑娘的贺老师他孙子。

两人都是一脸疲惫,贺翊轩看见朱家两人,手里抱着的东西顿时觉得重了很多,只是方才在其他两家里被谩骂得没脾气,现在也没有了忐忑的心思,做好了准备。

什么准备?有一件事不好说——孩子怎么死的?

这个地界,少有年长的不信阴物,所以你说是行尸吃了你家儿子这个还真可以说得过去,但有个问题是很久以前在贺寿春的授意下已经传开了某个消息,这地界所有人都知道贺家黑三灾,这三个小孩子可以说是因为贺家而死。

处理这种事,是一个正常人就没有经验,贺寿春和贺翊轩的做法是穿一身丧衣,用一灵盒含着孩子头颅,身上背着个牌子:“罪人贺楠恬之子(之孙)。”过来就是跪在丧子家门前悲哭细数贺家太公的罪过和贺家的罪过,哭上两个小时,事了给上两万块钱走人,任打任骂不还手不还嘴。

贺寿春在这里教书育人,名望还是有,前两家虽然悲恸,但也不是很恨这家人,这种事,其实怨不得别人家的,不是,是天灾,自家孩子上山玩遭了灾,其实属于自家管教不严。

我华上下五千年,遭了黑灾和灰灾白灾的人不会去查灾源所属将其后人怪罪,因为这东西说不清楚。

指不定自家老祖宗以后还去祸害别人家。

这事是传统,所以说贺家这次,其实是挺让人感动的。

其次,贺家为什么会在自家墓中君杀人后这么诚心道歉,一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贺家有黑三灾传统,二是时代不同了,必须得考虑一些不信邪的人进去……

而贺家其他人早就在津溲乡四散宣布行尸的事情,知晓这件事后,津溲乡大部分的人也开始投奔亲戚家里,只有年老者坐镇府宅,陪着宗牌。

家丑不外扬,村殇不外泄,这种大事没人提起,怕引起恐慌,所以红石村的人,虽然也接纳了几家津溲乡的人,但是没人明着将这次黑灾说出来,只是资格深的老古董们眼看着津溲乡齐齐今天来人,就知道出事了。

“贺老师,你们怎么穿成这样?”朱诚忍不住噗嗤一声,非常纳罕,但马上想起这读书人没做过浑事,这样穿着,恐怕是有了大事,马上收敛神色不好怠慢了尊者。

贺寿春疲惫的看了朱诚一眼,又看向了贺翊轩,贺翊轩点了点头,“这个就是亡者之父。”

朱诚看他们俩嘀咕一声,还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就只见贺寿春嘭的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罪人贺楠恬(贺楠恬是起尸的贺家太公,由儿子代替父亲请罪,所以贺寿春说自己是贺楠恬)向无妄者之父拜之啊!子亦拜啊!”

贺翊轩跟着磕头,“重孙亦拜!”

朱诚吓得连连后退,他老婆捂着嘴巴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两人——本来就是出门找儿子的,再观其二人言语穿着,两个封建的乡下人下意识都多多少少知道点什么了。

贺寿春跟着用膝盖向朱诚连挪两步,“我贺楠恬啊,生不为人做事诶,死了为乡做孽诶,变得了个恰人狗嘞诶,诶啊啊,我是个猪嬲万代的畜牲子啊啊。畜牲拜之啊!畜牲之子贺寿春拜之啊啊!”

“畜牲之重孙子拜之!”

“我贺楠恬啊啊!看不得仙童飘凡样啊啊啊!猪油蒙心毁命毁家毁星程啊啊啊啊啊!罪人贺楠恬向仙童家属拜之啊啊啊啊!子亦拜诶诶!”

“重孙亦拜!”

朱诚已经完全知道什么事了,吓到在地上只是木讷的往后挪,而听到声响的红石村人靠的近的已经跑过来了,知道得差不多的已经去朱家去接朱鹳颖去了。

一伙人扶着哭得不像人样的朱家夫妻,一边扶着往后退,一边捡起石子轻轻的往贺家爷孙身上扔,也不是恨他们,只是做做样子,就像乡下家里奔丧,有人来吊唁,你要虚跪,那边虚抬,其实一个意思。

“贺楠恬诶诶!生不侍人君,死不尊鬼王啊啊,不去阴间不拜桥,我裹作死鬼还在阳间祸害人间啊啊啊,麻烦土地山神去告阎罗,拉我去上刀山下火海啊啊啊!不忠者畜牲贺楠恬拜之啊啊,子亦拜诶诶!”

贺翊轩抬头,恰巧看到被一个大妈拉过来的朱鹳颖,朱鹳颖这个年轻美女,家境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穿着倒是得体大方很有活力颇为城市化,甩着一头飘逸的长发,非常厌恶的看着这群村民在搞这种封建活动。

她在看到父母在这活动里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恨不得当场发火,教训这两个老古董一下,但是大眼睛一转,看到自己准男朋友居然跪在自己的脚下,顿时怔住了。

“重孙贺翊轩亦拜。”贺翊轩对着朱鹳颖狠狠的磕了一个头。

大妈给朱鹳颖塞了个木枝子,“打他,轻一点。”

“……”

就这样,一步一挪的,大概一个钟头后,才到了朱家的破烂宅子。

贺寿春将灵盒还上,其余人等将两个人扶了起来,开始安慰朱家夫妻,也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开始咨询了起来。

朱鹳颖虎视眈眈的听完了事情始末,看了一眼灵盒,拨开人群,拉着躲躲闪闪的贺翊轩就往外面走。

“干嘛……。”

“贺翊轩,你们在干嘛?演电影啊?”

“朱鹳颖……”贺翊轩拉住了朱鹳颖,“这事,我也没有理清头绪,但你弟弟真的死了。”

“我弟弟死了。”朱鹳颖言语颇为淡定,但流出的眼泪还是暴露了内心,“我奶奶刚死不久,我弟弟今天死了,我都知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们明明都不清楚我弟弟的死因,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贺家人杀的,要你们在这里道歉干嘛?”然后歇斯底里,“在这里干嘛呢你!”

贺翊轩倒是耿直,抱住道:“你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弟弟是被人杀的,不是尸杀的,这个我们清楚。”

理智的朱鹳颖听了贺翊轩听起来不理智的话,一下就崩溃了,在他怀里泣不成声,“你疯了你……什么鬼啊怪的……你疯了!”

贺翊轩安慰道:“这两天在家里陪你父母,这件事,我来查。”

“我弟弟好好的,怎么会死呢?”朱鹳颖推开贺翊轩质问道。

贺翊轩凑过去摸着朱鹳颖的头发,没有说话,而后拉着她往村里走去。

朱鹳颖恨恨的跺了下地,还是温顺的跟着他走了,毕竟这个女孩子不仅其实惶然无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早早的担上了家里的重担,所以才会故作淡定坚强。

等贺翊轩和泪眼婆娑的朱鹳颖回到了朱家,贺老头子已经跟周围人等说明了原委,并要求大家管好自己亲戚小孩,最近不要去往津溲乡,等事了再说。

交代完了这些,贺寿春此时正捧着一碗热面在兹溜,看到了牵着朱鹳颖的贺翊轩没有说话,指了指桌上的面。

朱鹳颖也没有闲心情在贺家长辈面前害羞,虽然悲恸,但是更觉得荒诞,自己弟弟被人杀了,这老爷子来哭什么丧?

她虽然觉得这事荒唐,但是贺翊轩的人品还是相信的,既然贺翊轩已经袒露不是自家人杀的自己弟弟,那肯定就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