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加更

半夜三更潜入卧房,现下还捂着她的口鼻,还说不是贼人……嫣翠哪里肯听,身子动得更厉害了。

然而没等她们游到水边儿,薛三郎已经提着树棍跑到了前头,立在岸边儿嘿嘿冷笑着看着她们。

说完转过身:“我瞧着这几日家里头巡逻得十分紧密,瞧着许是要出事儿,你交代底下的人,入了夜,千万莫要乱跑,省得被抓了去,又要丢奶奶的脸面。”

苏氏想着便着急了,猛地想起一件事,脸上顿生喜色来,调转脚尖便往回走。

然而已经晚了,脚下一空,只听得石子“簌簌”坠落的声音,身子便直直地往下落去。

等着吃了午膳,薛二郎被福安叫了出去,说是一笔生意出了问题,要薛二郎拿主意。待那薛二郎一离开,顾扬灵叫了红英进来,指着案几上一个纸盒子道:“这是那药方子里缺的一味药,你把它送去玉凤姑娘那里。”

堂屋里,顾扬灵正在劝说薛二郎。

薛二郎揭开帘子,春月正竖着耳朵往里面偷听,猛地见着出来个高大的身影,面上一怔,瞧见是薛二郎,又忙微微垂了颈子,面颊上红了红,柔柔道:“今个儿温了好酒,二爷可要多喝上几杯才是。”

薛二郎腔内几番翻滚,最终举起手,绷紧的唇瓣抿了又抿,终于道:“我以顾氏的性命做赌咒,保证玉氏的性命无碍,衣物首饰全归还给她,若违此誓,就……”

红英正撩开帘子进来,瞧了一眼,便知道嫣翠这是又得了赏赐了,不由得眼红,嗔道:“姨奶奶惯会偏心嫣翠,好东西都给了她,也不说留点渣渣沫沫的赏给我,也叫我乐呵乐呵。”

嫣翠见她鬓间的乌发旁渗着几点水珠,愈发显得脸白如纸,身娇气弱,由不得满眼怜惜,弓下腰拿了帕子去给她拭汗。

玉流波眼神闪烁,怯怯地朝顾扬灵那里瞟了一眼。

说得福兴忙收了笑意,装着一本正经的模样,道:“红英姑娘有何吩咐。”

红英立时擦干了眼泪,清清嗓子,道:“姨奶奶只管说,我定会办好的。”

脑后勺不知为何鼓着一个大包,可此刻什么痛都比不上他心里头的痛来得钻心。他的孩子没了,罪魁是他;他的心肝子命在旦夕,罪魁还是他。

唇角勾着冷笑,玉流波悄没声儿地吸了几口气,突地凑了上去。

玉流波走过去与谆儿并排坐着,道:“锦霞那里是指望不上了,要对付那贱人,就只有重新想旁的主意了。”

那日顾扬灵无意招惹了薛二郎不快,薛二郎的性子向来不驯,由来生出了各种别扭,于是这几日故意冷落了东院儿,倒是频频出现在正院儿里,偶尔也去西院儿里串串。

闵娇娥抬头看了她一回,然后点点头。畅意院她是肯定要去的,闵太太她也是必定要见的,她有那么多的疑惑要问,首要便是林姨娘怎的成了这般模样,明明前段日子还好好的,这么短短的时日,怎就一下子病入膏肓,眼见着就要一命归西了。

云娟忙道:“绝没有听错,我每日里都要给廊下笼子里的雀儿喂食,好几次听得屋里头二奶奶说什么下药、绝子什么的,我一心要说给太太听,可二奶奶屋里头的绿玉总是盯着我,便拖到了今日。”

顾扬灵了然,拉过嫣翠的手,把镯子放在她的手心:“那件事儿二爷去说开便了了,三奶奶是受了委屈,但咱们也不是故意的,以后有机会再补偿她便是。至于这镯子,我瞧着呢,福兴也算是个不错的,你再想想,若是有意,有我给你牵头搭线,若是不愿,这东西你拿来我替你还回去。可好?”

苏氏急慌慌的,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焦灼,还未进得屋里便哭嚎起来,一路哭,一路喊,进去瞅见床前坐着个郎中,那声音刚好高高的拔起,却一下子停了,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猛地发不出声来。

顾扬灵仍旧低着头,道:“太太教训的是。”

玉流波在离得罗汉床三步远的地方停了脚,柔柔一福:“给姨奶奶请安。”说完也不等人叫起,便直起背,一双眼直勾勾望着顾扬灵。

殷嬷嬷吓得要死,立时往窗格外张望,红香绿玉也被惊得不行,殷嬷嬷抛了个眼色过去,两人忙窜出去牢牢的把门守住。

薛二郎立时接过,匆匆抿了一口,转手把茶盏搁在了桌上,又往袖筒里一掏,一对儿嵌宝玉凤纹刻花的金手镯,还有一串双桃红翡翠手钏,就放在了红英捧着的托盘里。

在罗汉床上坐了一回,想了一回,闵娇娥穿上鞋子步至沉香色海棠木柜前。从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摸出其中一把打开了柜门。里面左右两列,每列分别有三个格子,装得满满当当。

一时吃饱喝足,丫头们撤下残席,又伺候二人漱口擦手。方落座,红英脚步轻盈地捧着一碟子新鲜茶果进了屋,又有丫头奉上两盏热气腾腾的清茶。

顾扬灵疼得浑身发颤,朱唇被咬破了口子,慢慢渗出血珠子来。红英看得心疼,忙拿起帕子去擦,心里头埋怨赵婆子下手太狠。

等着天黑透了,二爷骑马赶了回来,将清风苑里的丫头仆役聚在一起,又打又骂审问了许久,却没有得到半丝有用的消息。

却不料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大半夜的,竟被闹了起来,叫二伯一句一句的当个贼人来盘问。

她还记得她被抱上了喜床,仰起头,是一片红艳艳的大红帐顶,上头是用金线纹绣的瓜瓞绵绵子孙万代,还有帐帘上,寓意夫妻恩爱的鸾凤同鸣。

薛二郎一面叫人安顿苏氏先歇下,一面叫人去唤来福兴。既是苏氏病了,薛二郎再是不驯也不能这时候同亲娘置气,把黄嬷嬷和那婆子关到柴房,只等着苏氏好了些,便要发落出去。

闵娇娥想起家里头的姐妹,不由得抿住了嘴。她是闵家姨娘生的,和嫡出的三个妹妹向来不对付,如此闹腾回去,还不知背地里如何笑话呢!便点点头,应了。

顾扬灵本就厌恶黄嬷嬷助纣为虐,甚至在残害自己的这件事里推波助澜,如今见她遭了难,并不难过。她打量了几眼跟前儿的小丫头,知道这丫头虽是年纪小,可是会些手脚功夫的,听说昨儿夜里送了来,说是以后在院子里打杂,其实是当个不显眼儿的眼线,等着清风苑有个风吹草动,也好有个不招眼的能快快地报了信儿去。

福安晓得这婆子不好对付,又是个狠得下心辣手摧花的,心里头打着鼓,嘴上却笑答:“自然是要办的。”

顾扬灵抿唇儿不理会他,可那小脸儿便是素着,也是张俏脸。薛二郎许久未曾见她,偏她今日里又是一身娇艳,愈发显得眉眼精致勾人魂魄,仔细又瞧了几眼,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玉凤自来精明,自家爷们儿那点子事儿哪里会不打听清楚,又是个心里透亮的,知道这得宠不得宠的差别,便是男人心里的那点子特别了,于是见着莺儿气昂昂地往凉亭那里奔去,抿唇略一思索,便招了自家的一个贴身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苏氏被吓了一跳,惊诧之余不免后悔连连。若是她之前先问问二郎的意思,也不会有二子争一女这般祸事,三郎也不会因着被亲哥抢了妻室的念头,由此改了性情,变得孤傲难驯起来。

“二爷——”窗扇被轻轻叩了两下:“西府林大爷来了。”

她要怎么办?怎么办?谁能救救她?

见顾扬灵乖巧应下,便拉了顾扬灵的一双素手,又仔细看了两眼,才觉眼前这女子早已是非同往日,俨然是青春逼人,显出了不同寻常的美貌来。想着,便忍不住往偏侧的竹林里瞄了两眼。

顾扬灵倚在床头的粉绸缎子大引枕上,雕刻着石榴蝙蝠的镂空小轩窗半敞着,有清凉的风吹了进来。

想着斜了嫣翠一眼,心道,倒是小看了这丫头。又一想,也是,上一次姨奶奶能成功逃出府去,这丫头可是功不可没的。

他也是一时糊涂了,才觉得这丫头单纯,若是有了什么,必定逃不出他的眼睛。却忘了,一旦碰上姨奶奶的事儿,这死妮子向来都是大发神力,一瞬间就要变得不一样的精明了。

然而福兴再急躁,却也只能侯在门外。姨奶奶毕竟还没有逃走,他又毕竟是个小厮,哪里能跟着进门去。倒是想塞进去一个媳妇儿跟着,可惜姨奶奶冷着一张脸,盯着他问他:“福兴是何意?这是监视我不成?”

若是二爷在,那是一家之主,自然是怎样都可以,可他是个小厮,总不能回道,是呀,就是要监视你呀!于是,除了嫣翠,谁都没能跟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