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默儿却也丝毫不在意,救铁心兰,本来便只是顺便而已……若不是魏白衣主动招惹,也未必会出手。轻轻向铁心兰下头,转身便走。

小鱼儿沉吟道:“也不知道……只是,不想看着死。”

路仲远道:“燕大侠算定自己一离开‘恶人谷’后,‘恶人谷’的恶人便要倾巢而出,这些恶人定会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他知道这些人唯有‘燕南天’三个字才能震慑得住,所以便让我在他完全痊愈之前,暂时代替他……”

话一出口,那穷汉和花无缺一同怔住了……过了半晌,那穷汉大笑道:“你竟说某家不是燕南天?还没有一个人敢如你这般对某家说话!”话音未落,已拔出腰间锈剑,向身旁的一株花树上砍了过去!他一剑挥去,那合抱不拢的巨木,竟“喀”地一声折为两段!这一手功夫,真得是惊世骇俗!那穷汉收回长剑,直直指着杜默儿,喝道:“你既说某家不是燕南天,你便来亲自领教一下某家手中长剑罢!”

马车绕过一丛花树,千千万万朵不知名的山花,开得正盛,一道小溪流过花林,溪水在初秋的太阳下闪闪光。小溪的边上躺着一名穷汉,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黑蜘蛛顿时哑口无言,过了半晌,讷讷道:“你们说的什么在酒席中下毒,我根本不知……”

杜默儿淡淡一笑,道:“若我就这样离开,岂不是之前所作的事都功亏一篑?邀月武功冠绝天下,若她亲自动手,你恐怕早就……但她却坚持要由花无缺亲手杀死你,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我总觉得……你与花无缺,定然是有什么渊源的。”

罗三上前一步,笑道:“江大侠实在是太过奖了,我兄弟纵使真的有些名望,又怎比得上移花宫的传人?”

见了花无缺这手功夫,慕容熙烈不禁大惊!虽然江湖传言花无缺武功卓绝,直逼十年之前的移花宫主,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只凭道听途说,自然无法尽信,但此刻看来,花无缺的武功竟似已不在自己之下!当下更坚定了要和移花宫联姻的心意……若是因为杜默儿的事情与移花宫闹僵,岂不是得不偿失?当下便敛了怒意,狠狠瞪了杜默儿一眼,抱拳向花无缺笑道:“请花少侠先行去后院休息……”正在此时,只听“咚”地一声,大厅门被一脚斜斜踢开,两名美貌少妇直冲了进来。

即使是贩夫走卒之辈,他也不会失了礼数。两名汉子一齐露出崇敬恭仰之色,其中一名汉子双手递上一张红色的拜贴,道:“慕容山庄庄主五十大寿,请公子赏脸参加。”

他见花无缺袭来,丝毫不敢分心,大喝一声,脚步倒错,平平一掌撩了上去,魏黄衣亦自斜斜一掌击出。二人份属同门,配合精妙,此刻同时出手,威力自是倍增!

花无缺一怔,他虽然经常与杜默儿对招,但对她内功的修炼却不甚了然。杜默儿习练明玉功满打满算也只不过一年,明玉功若非练到第四层以上,不会有走火入魔之虞,更不需人照看。而即使是当年的自己,将明玉功练到第四层,也花费了整整三年时光……难道在这短短的一年内,杜默儿竟已进步如斯?虽然心中疑惑,却也只得恭敬地应了。

花无缺喜道:“你可是还认得我么?”

怜星宫主眼神一黯,垂道:“是……我知道了。”

邀月宫主望向花无缺,冷漠如坚冰的容颜也似松动了少许。花无缺只觉心中一暖,躬身道:“大师傅……无缺回来了。”

花无缺却丝毫未曾现莲清的异状,扶上杜默儿腕脉,沉吟半晌,向莲清道:“我要为杜姑娘运功驱毒,你到屋外为我们护法……等过得一个时辰,你再去北面将荷露唤回来,素女丹在她那里。”

花无缺轻轻扶住杜默儿,唇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小鱼儿双臂一震,已将铁心兰的身子远远推开,连瞧也不再瞧她一眼,向花无缺道:“我们的恩怨,便在今日了结!”

他仍没有撕去易容的人皮面具,如橘子皮一般的面颊上出现一抹笑容,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江玉郎连手指都不能动弹半分,只得惨笑一声,闭目待死。

小鱼儿笑道:“你良心倒好……只可惜……”

转过廊角,江玉郎推开一扇门,点着了烛火……小小的屋子里,悬着几柄刀剑,摆放着一大堆书,角落里还搁着张床……这便是屋中的所有陈设了。地面已经积了不少尘土,墙角还挂着几张蜘蛛网。

轩辕三光微一思索,笑道:“我和他们,赌的是老婆……而对‘江南大侠’自然不能如此失礼……”浓眉一轩,大声道:“你我两人无论谁输了,便任凭对方处治!”

江玉郎惨笑道:“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小鱼儿心思转动之际,身边的杜默儿,竟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那些少年一幅纨绔子弟的模样,不是官员之子,便是大侠之子,家里的名头倒也响亮得很,但小鱼儿却丝毫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江玉郎似乎想要伸手来扶,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冷冷道:“我在武汉的一位朋友,倒是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想来那里也是可以配到‘洄梦’的解药的。”

小鱼儿见杜默儿不仅醒来,武功也似乎已经恢复,大喜道:“默儿……你好些了么?”

两人望着神锡道长,颇有几分胆战心惊,但神锡道长却只是对他们抱拳一揖,亲自将他们送到峨嵋派门口,便径自离去了。

江玉郎却默然不语,只是紧紧盯着那地上的空针筒,仿佛那上面突然长出了花儿一般。

杜默儿缓缓伸手,取过那女子枕头边的一本绢册……小鱼儿和江玉郎都看得有些痴了,竟是谁也没有先现那本册子。

小鱼儿叹了口气,究竟是杜默儿变了,还是自己从来便没有了解过她?……连他这天下第一的聪明人,也想不明白了。

杜默儿呆了一呆,忽地抬手向江玉郎作了个手势,还好江玉郎虽然害怕,却还没有失了神志,马上醒悟了过来,将那根烛火迅吹灭。顿时三人陷身在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江玉郎冷冷道:“食物省着些吃……”

此时已经可以看清对面情形,是一条大约七八尺的地道,然后再往里面,却是个小小的洞。那灯光,便是从那洞中透出来的。

那洞底下,却并不是垂直的,而是个极陡的斜坡,小鱼儿刚滑到那洞的底部,便听见头顶风响,知道多半是杜默儿也被萧咪咪扔了下来,大惊之下凌空跃起,抱着杜默儿就地一个翻滚,才算是没有受伤。

忽地嘶声道:“我花了一年时间……过着像狗一样的日子,才挖出了这个藏身之地……而你们什么都不做,却可以直接享受我的成果!”

杜默儿晃了晃酒杯,放到了口边,却又轻轻搁下,淡淡道:“萧姑姑,默儿不懂饮酒。”

杜默儿淡淡道:“只是为了道谢么……?在我面前,你也不必假装……你根本就不是那种感恩图报的人,你想让我帮你离开这里?”

那绿裙少妇一震,失声道:“你认识我?”将杜默儿上下打量一番,苦笑道:“原来……原来……你竟是他的女儿……我早该看出来的,你是多么像他……那眼睛……那神态……不错,我便是‘迷死人不赔命’萧咪咪。”

杜默儿淡淡道:“当时我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杜默儿皱了皱眉,她虽然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人,但看小鱼儿如此畏惧,定然是在她二人手中吃尽了苦头。此时她身体不适,和她们硬拼是肯定不成的。低声道:“我们先躲躲罢!”拉着小鱼儿向洞穴的阴影处缩去。三人身子刚躲好,小仙女与慕容九妹已走过来了。

神锡道长一掠而出,变色道:“这,这莫非是‘移花接玉’?”

但他却已经说的晚了,二女已经齐齐向脚下望去。洞中地下,竟卧着三具死尸!这三具死尸衣衫华丽,手里握着的剑青光闪动,竟似名器,但三人尸身蜷曲,死状却极惨。

一名圆脸大眼的少女怯生生地走上前来,道:“姑娘,你是汉人么?刚才那些恶人,是你认识的人?”

哈哈儿等人再次来到万春流药庐的时候,早已人去屋空。他们自然知道万春流是带着燕南天离开避难了,虽猜得到燕南天的武功定然未曾恢复,但却也不敢贸然追赶,毕竟十大恶人绝大多数都是自私的。况且若不是万春流想到了让燕南天武功恢复的法子,又怎敢打草惊蛇地带着他离开?

他一路大笑着,只有在走过万春流门口时,他笑声顿了顿,瞧了万春流一眼……只瞧了一眼,没有说话。

小鱼儿板起了脸,道:“这是规矩。”

小鱼儿在里面哭,在里面叫,他哭肿了眼睛,叫破了喉咙却也没人理他。

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人类的死亡,但纱夜却清楚地知道,这名被称作“默娘”的少妇,自己名义上的母亲,死了。在她的身上,再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

莲清跺跺足,娇喝道:“们还不快追!”

莲清向飞扬跋扈,些红衣人对都多少有些不满,此刻见吃亏,均幸灾乐祸不已。又怎会帮?况且莲清只不过是仇皇殿主的名姬妾,根本没有权力指使些殿士。过得半晌,终于有人冷冷开口道:“主人的寝居向来不许别人进入。”

莲清怔,随即冷冷笑,道:“没错,擅入者死……”

杜默儿转入后殿,见到并未有人追来,便放缓脚步。穿过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扇朱色的木门……门,虚掩着。杜默儿轻轻推,那门便无声无息地开。

房间里充斥着淫靡的味道……深红色的床帏,深红色的纱帐……自里面传来子的娇喘呻吟和人如野兽般的嘶吼之声……杜默儿停住脚步,面色蓦地变得苍白无比,前世几乎已经忘却的记忆,仿佛潮水般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