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兰陵王并非皇亲,先祖以武护国,几乎每代都出个朝中大将,先祖太皇赐封地兰陵,并赐以地名为姓,世袭相承,正是朝中一等的贵族。只是近百年来这兰陵一族渐趋式微,五十年前靖国一战,兰陵一族更是牺牲巨大,当辈的重要人物竟是只剩兰陵娬父母两人。

擎起自己喝剩的半杯残酒便递了过来。

李王君知道这是自己妻主惹下的风流债生下的女儿,虽则名分不正,终归是兰陵家的人,况且兰陵一脉子息单薄,娬王能多个女儿继承家业,她应是最欢喜不过,是以虽是现在不假辞色,面上淡淡的,但心中应该很是重视。

她直直从任君行身前走过去,没有丝毫迟疑停留,并未瞧出他跟其余拜倒的仆从有何不同。

兰陵娬却直带她上了一条甬路,绕过锁锦苑,处于王府最后的骑射练习场方展现眼前。

笑笑站在场外,看着这个比普通足球场大上四五倍的骑射练习场合不拢嘴。

兰陵娬淡然道:“兰陵以武兴家,好身手都是自小府中练就,这骑射场很是必要。想太祖当年初获封地,策马在此处环绕一周,所圈地基上所有建筑全部拆除,方得了这可堪舒展的练习场。”

笑笑乍舌不已,心中想起“劳民伤财”四个大字,心道真要想练,哪里都可以练习,即便是亿万富豪,也没有必要在自家后院建个高尔夫球场的嘛。

想是见到笑笑的不以为然,兰陵娬道:“悦儿,你跟你那爹爹学了些什么,今日不必藏私,让你母王看看。”

笑笑应诺一声,走到侍从已准备好的几匹马旁,挑了一匹枣红马,伸手摸摸它马鬃,在它耳边轻语两句,又自口袋摸出颗松子糖喂了,把那马哄得服服帖帖,方才翻身上马。

兰陵娬本待见到女儿驯马一幕,不想她一眼便挑了匹最温顺的,又哄又拍,连喂糖这招也出动了,不禁皱了下眉头。

笑笑却不理旁人怎么看,以最简便的手法达到目的便是她的办事宗旨,只要能让马认她,不管是哄是驯,只挑方便的来。

上得马来,轻拍马臀,先是策马在场中小跑了一圈,然后逐渐加快速度,从缓到速,又从速到缓,控马绕场三周,最后颠颠的到了兰陵娬面前,一勒缰绳,停了马,却是恰到好处。

兰陵娬见女儿不慌不忙不骄不躁的样子,这控马技术却是娴熟,心里满意,脸上却不动声色。自旁边拿起一柄铁背弓扔给她道:“射两个靶子看看。”

笑笑应了,接过一筒白羽箭挂在马蹬旁,抽出一支搭在弓上,双腿控马,小跑了一段,蓦然回身,弓开如满月,白羽箭“夺”的一声射在三十步外的靶上,正中红心。

她这人素性懒散,对功名利禄什么的全未想过要费心相争,想到来这王府万事有个大姐世女顶着,自己又是个庶女,不受重视的,正好过来当米虫,方才乐颠颠的投来。

她平生最精通的一件事就是及时行乐,得过且过,不要强出头,以前念书时也是力争中游,不曾想名列前茅的那种。比较起一直保持巅峰状态,她更喜欢悠着劲儿,含而不露。

此刻她策马速度不急不缓,射了两箭,都中了三十步和四十步的红心,心道也差不多了,不必过于锋芒毕露,不然教母王认为自己很有前途重点培养那就糟了。于是第三箭特地瞄偏了些,那五十步开外的靶子险险脱靶,仅是虚晃晃的插到了靶子边上,风一吹,颤颤的想要往下掉。

笑笑到了兰陵娬面前,翻身下马,一脸郝然:“悦儿臂力不足,不能远射,让母王见笑了。”

兰陵娬斜眼瞄她一眼,脸色冷冷的看不出什么来。过一阵说:“你那爹不是号称什么流云宗的宗主么,有些什么绝技你也演两个来看看。”

笑笑忙道:“流云宗一脉武功只适宜男子练习,悦儿跟随爹爹多年,也仅仅只学会了一招半式防身而已。”

兰陵娬冷冷道:“让你练你就练,难道对着自家母亲也藏私不成。”

笑笑不敢多话,垂头道:“那悦儿耍套剑请母王指点。”

兰陵娬以目示意,旁边侍从便递上宝剑。

笑笑拔剑出鞘,便在场上舞耍起来。只见她这剑招倒也美观,只是慢得出奇,一招一式宛如平常剑招放慢了十倍,剑尖如挑有千斤重物,挥、提、削、刺间凝滞无比。

旁边侍从是专管骑射场这边的,素日也见过娬王跟食客等切磋武技,所见招式无不以干净利落见长,此刻见到这般慢吞吞,拖泥带水的招式,不禁暗道这剑式好看是好看,但真能伤人么。

兰陵娬嘴角微勾,信手拿起旁边托盘中的清茶,往场中舞剑的笑笑身上便是一泼。却见那来势甚速的一汪茶水,竟不能透过那疏漏百出的剑式封锁,尽数落在舞剑人的身侧。

三十二式剑路耍完,笑笑收剑躬身,只见方才泼来的茶水在她身周洒了道圆圆的圈子,均匀圆满,竟是着意拿水画上去的也不得这般周整。

兰陵娬却盯在她右侧衣摆那处水迹。

笑笑道:“这套圆转如意剑我使来总有空隙,便是右中这块,爹爹说我还需再练上三五年才能把这破绽给藏好。”

破绽虽小,却在侧腹要害之处。

兰陵娬也不多话,这武艺一节便算勉强过关了。

至考验策论之时,笑笑却交了白卷。她一向对公文写作极度抗拒,常玥又是洒脱不羁之人,也不会以这些规条去强限于她。

笑笑见母王脸色不好看,硬着头皮道:“其实悦儿记性不好,对背诵的东西极不擅长。不过对于吟诗对对这些还是有点急才,不如……”

兰陵娬也不待她说完,冷冷打断:“吟诗作对附庸风雅之事岂是我兰陵家女所为,自明日开始,你每日辰正二刻到松鹤斋念书,直到你冠礼之前,须得先把这策论文章给学做起来。”

笑笑一算,这辰正二刻不过才八点半,还得天天去上课没得休息,心里不禁叫苦连天。

却不知兰陵娬恨常玥把女儿抢去养了十几年都不教自己沾手,此番一试,抓到个不足之处便是不肯放手。本来这策论于武将来说也并非必要,重点在于她得逞逞家长教养的威风,只苦了笑笑素来闲散,这番不得不收起其米虫大计,日日去学这官样文章。

娬王为女儿请来的夫子是城中墨香书院的大儒,经史子集皆有所得,做得一等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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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外貌却是个肥肥胖胖很有福气的女人。她待笑笑甚是和蔼,从未有过疾言厉色的呵责,只是却也盯得滴水不漏,若有走神之时,必会细细在她耳边大讲道理。

笑笑吃软不吃硬,被这般紧盯着上了两天课,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只得去求娬王,说夫子学问精深,品德高尚,想让自己房中四人也来伴读,学点做人的道理。只求多几个人相伴,分散老师注意力。

兰陵娬一听,不禁瞪她一眼,喝道:“胡闹!”

“你房中四个下人平素工作是服侍主子,身为内眷,怎能抛头露面出来学习。且若真的要学,也应学些缝补针线,怎地想来学这女儿要学的文章!心气如此之高,怎能安守本分!”

这话明是训斥笑笑名下四人,实是在骂她胡思乱想,好生厉害。

笑笑脸上阵青阵白,肚子里一句句的给她顶回去,嘴里却哪里敢应半句。

兰陵娬训完了,透了口气,道:“你需找人伴读,母王自有安排,轮不到你擅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