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娜——”妈妈的尖叫。

奥尔沃开动脑筋思索,那个家伙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他有他要去的地方,他会去哪里?

尼娜小姐已经到达,并且已经参观了研究所的部分内容。但是,我没有让她接触到秘密计划的实际部分。

“这就是我所研究的东西——瘟疫。”博士说道。他走进门,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宽广的研究室,“为了研究这个东西,我似乎把全世界的痛苦都收集到了一起。”

“是的,我是公爵派来的人。”尼娜说道。

受训者纷纷背起自己的背包,开始朝昏暗的森林深处走去。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了,马车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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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博士摇摇头,“我已经被自己的研究绑架了。我出不去了。”

“蛇蜕计划需要很长时间吗?”尼娜盯着博士问道。

博士又摇了摇头,“计划其实还没有真正开始。我不知道它究竟能走多远,因此……也说不上来需要多少时间。”

尼娜已经感觉到,博士似乎在有意在对她回避蛇蜕计划。“您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计划的详情呢?”

博士没有正面回答。“老实说,尼娜,我不明白,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做,你为什么偏偏要干这个?”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做?”尼娜笑了,“世界真的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吗?”

“当然了。”博士有点意外。

“我反而觉得,恰恰相反,世界上并没有留给我们非常多的选择。”

博士不解地看着尼娜。

“您知道北郡修道院吧?进入军情七处之前,我在北郡生活,职业是一名牧师。”

“那不错,”博士点头说:“牧师还比较合适你。”

“也许人人都这么认为。”尼娜笑笑,“而且,北郡的生活基本上可以说是很平静。每天,我在朦胧的晨光中醒来,走路去修道院。定时聆听老师们的教诲,做一些每日必做的功课。但是,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修道院的塔楼上度过的。那个塔楼,只是修道院一种外观上的装饰,没有实际的用处。塔顶上很少会有人去,因此,我就经常到那里去一个人呆着。其实在塔楼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人们叫他尼尔斯修士。他喜欢喝酒,也一直呆在塔顶上,他呆在那里是因为那儿没人打扰他。我也出于同样的原因,他坐在里面,我坐在外面,我们这样分割了势力范围,互不打扰,也从不交谈。他喝他的酒,我想我的心事,塔顶上永远都静悄悄的。”

“真有个性。”博士说道。

“您说这叫有个性,其实,您心里更多的是不理解。”尼娜说:“人们通常都会问,为什么你傻坐在那里呢?为什么不用这些时间去和人们交往呢?为什么不去看看郊外的风景、不像农家女孩那样在田地里欢乐地歌唱呢?这可是田园诗式的生活啊。”

博士饶有兴趣地看着尼娜。

“我的回答是,我没兴趣。”尼娜说:“我不想和人们谈论天气,也不想看那年复一年一成不变的风景。我不会像农家女那样欢乐地歌唱,因为我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快乐的。在这田园诗式的生活里,每一天你都必须祈祷,有时候你都不知道为何而祈祷。每一天都要去修道院,尽管这条路走得都不想再走了。每一天都要聆听老师的教诲,尽管他们的话说了一万句表达的却是同一个意思。这种平静,那田园诗式的生活,我一点都不喜欢。后来我竟然在这田园诗歌中变成了杀手。”

“杀手?”

“有一天,有人让我去帮助一个农夫。那个农夫在野外被一只熊袭击了。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胸口已经全部被抓烂了,命在垂危,没有任何救愈的希望了。在这个时候,人们也许希望的是别的牧师那样,徒劳地给他治疗,然后安抚他的灵魂,拖延到他慢慢死去。可是我没有。”尼娜说道:“博士,如果你知道一个人必死无疑,而牧师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不过是在延长他的痛苦,那种虚伪的抚慰和治疗所造成的痛苦其实与刑罚无异,你还会让它继续下去吗?”

“你没有救他?”

“我让他立刻死去了。”尼娜简单地回答。“当我走出那个人的房间时,人们在用一种恐惧的目光看着我。这件事造成了意想不到的糟糕影响。人们说北郡修道院的牧师竟然杀死了一个命在垂危的人。”

“可想而知。”

“如果仅仅那些无知的平民这样想也就算了。可是当我回到修道院时,修道院的长辈们竟也用同样的眼光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个恐惧魔王似的。他们当着我的面什么也没说,但私下却在议论,说我有可能走上邪恶之路。可笑他们从事了一辈子的圣职,身负爱的名义,却不明白那种情况下的治疗和抚慰,只不过是为了让牧师自己更好看,而对于将死之人来说,却是解脱不得的痛苦。”

博士点点头,没说话。

“我第一次去王国的都暴风城,是我的老师认为我成长到了一定的阶段,她让我去见光明大教堂的高阶牧师劳瑞拉,劳瑞拉在圣坛上教我一个新的法术:绝望祷言。这个法术很强。能在瞬间将身受重伤的自己完全治愈。但它不用能常用,每用过一次之后,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再次使用。它的名称的含义是:在你就要绝望的时候,这一段祈祷会立刻得到圣光的回应。我一直很喜欢这个法术,因为它让每一个牧师相信圣光和自己所走之路,绝望祷言让我们知道祈祷是有效果的,让我们知道自己是被护佑着的。然而,有一天有个人对我说,在你绝望的时候,你就根本不会祈祷了。”

“呵呵,”博士笑道:“那只是个名称,不必咬文嚼字的。”

“不,他的意思是说,有信仰的人是不会绝望的,即便死,也是抱着信仰而死。而如果只是在绝望的时候才祈祷,那不过是利用圣光的力量来为自己服务,那算不上是信仰的。”

“嗯,有道理。”博士点头道。

“有没有想过,也许很多人都是后者?”尼娜问道。

博士想了一会,说:“我不知道,也许。”

“我在塔楼上坐着的时候,会想,如果圣光不能用来治疗和保护我们,我们还会信仰它吗?肯定不会了,如此说来,所谓信仰,只不过是一种利益,因为圣光带来了好处,所以我们相信并且利用它。如果它不能带来什么好处,我们就什么也不相信了。

“那个人还说过一句话:命运是一种最恶毒的诅咒,来自我们神灵的诅咒。……那个人的原话比较偏激,他说我们信仰的神是邪恶的,因为他用命运来诅咒我们。我在塔楼上经常会想到这两句话。对这两句话考虑得越多,我就越多怀疑我的生活。我先是现了我们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信仰。接着,我又对自己可能坠入了‘命运’这个诅咒中而感到害怕……

“后来我成了‘杀手’,那时候我想,是时候了,我有着这样的思想,又做了老师们认为不正确的事情,也许我不再应该是一个牧师,我不该呆在这里。于是,我离开了生活十多年的地方,最后到了军情七处。”

“我想问个问题。”博士看着尼娜说道:“你的父母呢,尼娜?你就一个人生活吗?你的故事里,为什么没有提到你的家庭呢?”

尼娜低下头,寂静无声的夜里几个字从她唇间飘出来。“他们都死了。

“我的父亲是一名圣骑士,暴风城的低级军官。我的母亲是一位精灵。我出生在达纳苏斯,可那个地方,在我的记忆中没有任何痕迹。”尼娜沉默了半晌,“后来我的父亲被派往希尔斯布莱德,在那里守卫联盟的资源。一天晚上,他走回家来,拿起斧头,把家里的一切都砍碎了,几乎杀了我。我当时完全无法理解,直到很久以后,我学习了一些魔法知识,才知道那一夜他遇上了一个强大的亡灵,他的精神被控制了。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而和他捉对厮杀,当着我的面杀得血流满地。当那个亡灵现身出来的时候,我拼命地逃走,在地下室的一口箱子里活了下来。而他们,都死了。那年我六岁。”

博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酒杯荡漾,尼娜的睫毛在灯下闪动。看上去,表情却很平静。

“你今天晚上的噩梦……”

“是的,我又梦到了那一幕。几乎每次在我快要忘记他们的时候,我的梦里,就会出现那一幕。”

“后来军队的人救了我,他们安葬了我的父母,把我送回国内。考虑再三,他们把我送到了北郡修道院,他们以为,北郡这样宁静的田园诗歌可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可是,他们错了,我最终还是自己走了出来。我的伤痕,从来都不曾,也无法,被田园诗歌所治愈。”

这……这就是那天使般的脸庞所掩盖下的哀伤的心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