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源盯着她闭目许愿的虔诚模样,忽然心中有些感动。良久,也是一掌把她拍醒,“臭丫头,流星都走了,赶紧睡觉去!”

卢荻没好气地说,“那算什么啊?要是我的宝镜还在,随便照一下那些僵尸就都挥了,还用得着躲到这儿来嘛?家都回不了!”

他们一行人,经由刚才的无形屏障,终于踏入了迷楼的阴魅世界!

李天源表情怪怪地看了卢荻一眼,口齿模糊地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他是因为数次上观音山暗中追查,被魔气侵体才不治身亡的啊!”李正清声音微微颤抖,心里也显然十分感慨。他长叹一口气,把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李天源哼哼说,“我倒是落进别墅本身的幻境里了,不过你这只菜鸟就不知被哪道邪光给顺到观音山去了。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就像两只大萝卜似的蹲在后山的土坑里。”

袁飞鹰在前面左一折右一拐地带路,似乎轻车熟路。

袁飞鹰放开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表情,“没别的意思,在一起安全些。”

四周轰地一亮,宛如雪白的电光,但转瞬就一片漆黑了。

两个人靠在沙上,已经有点困。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大亮,卢荻睁开眼睛,只见一道极其明亮的紫电猛然穿过窗户,凌厉地直扑自己而来。随后,整个房子都猛烈地抖动起来,一声巨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响!

卢荻一进花店,就立刻感到一种奇怪的氛围。花店门面不大,里面空间倒不小。各色鲜花被巧妙安插,高低错落地摆放,毫无挤压繁复的感觉,很是雅致。奇怪的气氛来自于店里对面而视的两个人。

李沁蓝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李天源!”

卢荻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你……你已经修成了‘元神之莲’了?”

对于法师家族的人而言,婚嫁一般是不作限制的,但“天婚”除外。道家有一门请仙扶鸾、问卜揲蓍的法术,可以预知祸福,趋吉避凶。这门法术的本质是揣测天机,所以不可轻易动用。但法师家族每个成员的一生之中,却一定会动用一次。这就是在其出生之际,由家族中的长辈为他们卜的一卦。

天色越来越暗,蜿蜒的山路却仿佛没有尽头。她不怕黑,可四周还不时传来狼啸虎啼般的怪声却令她脸色白,“不会蹿出只华南虎把我吃了吧?”山间夜里的温度,也低得出乎卢荻的意料。她哆哆嗦嗦地往前走。

古镜的光芒仍然在屋里蒸腾。王生看了鹦鹉一眼,她的神情更加委顿了。王生心中怜惜,决然把古镜收入匣中。镜光收敛后,鹦鹉的脸色明显恢复了一些。

胸口的剧痛使她无法站稳,像一片羽毛一样,从高高的鹊桥上坠落。

她觉得自己正一头扎向刺骨的冰水里。

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怎么了?”袁飞鹰不知何时坐在床前注视着她。

袁飞鹰,幸亏还有袁飞鹰。在所有人都抛弃她的时候,只有他还陪在她身边。当时如果不是他接住了她,她早就被阴魅世界的坚硬土地亲吻得不成人形了。

卢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假装抱怨来转移注意力,“你这儿怎么跟山顶洞人家里似的?这么小一个单间除了电灯泡就没什么现代化电器了。喝口水还是自来水!”

袁飞鹰淡淡一笑,“是矿泉水。”

卢荻瞅了一眼他手上提的食品袋子,不由哀叹着把毯子拖起来蒙住脑袋,瓮声瓮气地说,“你又给我吃肉包子啊?”

袁飞鹰尴尬地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吃。”

拜托,那是她昏了三天刚刚醒过来,饿得不行,别说肉包子,吃土包子都香。可顿顿都来这个也受不了啊。原来在某些方面,袁飞鹰也是很笨的。

卢荻觉得自己好命苦,沦为重号伤员还得自己煮东西吃。但她拉开冰箱门,却赫然现里面全都是衣服和皮鞋!不禁把眼睛瞪得溜圆,“冰箱成鞋柜啦?那吃的东西呢?”袁飞鹰理直气壮地一指屋子另一角的小冰箱,“当然在这里。”卢荻打开,好嘛!就剩下几个土豆了。

“你做的土豆汤很好喝。”袁飞鹰心满意足舔舔嘴,面前的一大碗热汤已经一扫而光。

“这是我的独门秘籍,泡尖椒土豆汤。”卢荻心里稍微高兴了一些。

“今后可以天天做给我吃吗?”袁飞鹰冷不防问。

“我……为什么要天天做给你吃?”卢荻低着头用调羹搅着汤。

“从此我们就不再过问法术界的事,我负责赚钱养家,而你就负责做饭,好不好?”袁飞鹰微笑着,好像在说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

卢荻心中一动,平时不动声色的袁大警长,此刻的目光却像一个倔强的孩子般渴望、执着和透明,根本令人无法拒绝。被人保护和渴望的感觉是如此温暖,她黯淡的心境里也仿佛被阳光轻柔抚过。虽然她失去了整个世界,但起码还拥有爱情。

“袁飞鹰,你为什么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我只是爱你而已。或许你本来不属于我,可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你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袁飞鹰夹起一支烟,话语温和,眼神热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感动,卢荻忽然脑中一昏,软软地滑了下去。袁飞鹰急忙过来抱起她,“小荻?小荻?”

卢荻恢复知觉的时候,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她一边咳嗽一边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然后是袁飞鹰拧着眉头的脸。

“我怎么了?”卢荻一起身,就觉得心口痛得要命。

“没什么,只是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袁飞鹰尽量以轻描淡写的口气来说,但卢荻敏感地觉察到他有一些魂不守舍。

“我会死掉,对不对?”卢荻记得金丹长老曾不无得意地说,无论人鬼,中了大象般若,必死无疑。她不禁一阵气苦,好哇李天源,你是真想致我于死地啊?

“当然不会。”袁飞鹰柔声安慰她,“大象般若虽然是人间至高法术,但如果本身法力高于施为者的法力,就可以轻易化解它的无形劲道。”

“可是,”卢荻长叹一口气,“我根本就不懂得法术啊。”

“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可想。”袁飞鹰拿出古镜,目光闪烁。

“宝镜?不是坏了吗?”她亲眼见到宝镜的镜面已经黯淡无光。

“上古宝镜怎么会坏?它只是在阴魅世界里沾染了过多的煞气,恢复一段时间就好。”袁飞鹰轻轻抚摩着古镜,“这面宝镜的正面是辟邪法器,背面却是妖界修行的宝物。曾经有一只天狐,就把自己千年的修为放在镜背的麒麟口中。”

“天狐,难道是烧死在迷楼里的那一只?”卢荻脑中灵光一闪。

袁飞鹰浑身猛然一震,“没错!就是她,她的名字叫若卿……”

“若卿……”卢荻心中浮起模糊的熟悉感觉,忽然脑中一晕,力气又渐渐消失。

袁飞鹰急忙托住她背,扶她坐正,“静心明神,默观存想。我立刻送你的元神入镜!”

元神出窍的感觉很奇妙,云里雾里就已经过了三山五岳。

“鹦鹉,你安息吧。如果姐姐能平安渡过‘阴火劫’,一定常来看你。”一个白衣少女幽幽在一座新坟前上香。她就是若卿?

她转过身来,赫然便是在杨记地宫的玉石莲花上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

若卿忽然眼神一斜,“小道士,上次放过你,这次还来找死?”

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少年道士手执一把拂尘,含笑从树后走出。什么?这分明就是十来岁的袁飞鹰嘛!虽然神情显得更为天真、明朗,嘴唇上也刚刚长出浅浅的胡茬,但相貌实在太像了!无论是不是,先姑且就叫他袁飞鹰好了。“天狐,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已从长安王生处得到这面上古宝镜,看我怎么收你?”他手中白光一闪,竟是卢荻那面。

若卿面露惊恐之色,妹妹鹦鹉就是死在这面宝镜之下,自己修为虽然高,但终究无法与镜中的浩然正气抗衡。她咬着嘴唇,拂袖飞离去。袁飞鹰吃了一惊,一边喊,“喂!我开玩笑的,别那么小气!”一边跨上心爱的宝马“四踢踏雪”,拼命追去,“你别跑,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