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落下去了,暮色中我看见前面有一座山丘微微隆起,慢慢地变成了荒原上地势最高的地方,归纳并统领着所有的山石草木、沟壑荆棘。就在那最高的山丘上,傲然耸立着一幢孤零零的石头房子,似乎要拔地而起,欲与天公试比高,即使在傍晚微弱的光线中也显得庄严肃穆,气势非凡。四周一片荒芜,那幢房子高高地耸立在那儿高傲而冷漠地俯视着整个荒原以及荒原上所有的生命。

我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

妻子要爱丈夫,丈夫要爱妻子。

好吧,让我做!我拿起卷子一把撕碎,扔在地上。随即写了一份退团申请书交上去。

阿六公公老得简直叫人猜不出他的年纪,瘦得也让人几乎分辨不出他是人还是枯藤,只是有些担心他会像烛火一样突然熄灭。他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象一个固体临近熔点即将熔化似的。我正在为他担心,怕他真地会化成一团液体,却看见他从蒲团上慢慢地站起来了,枯枝一样的手上掣着一把纸一样薄的古剑,在昏暗的房子里舞动起来,嘴里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在呵斥什么人,又似乎是在和什么人交谈。虽然他双目失明,但是脚步轻盈,准确无误,放在地上的东西都安然无恙。

是呀,做过了,又醒了。

是呀是呀,春梦呗。

她就是苏漓沅。

如同放屁。

他自己知道。

我们正求之不得呢,胡军一马当先地冲上去了,我仍作壁上观,磨拳擦掌等待时机。谁知那边的花蝴蝶坎波斯见了,也向我招手,我登时热血沸腾,惊心动魄地跑过去顶替他。毕竟这是鄙人第一次正式参加足球比赛嘛!虽然我很喜欢运动,但从事的大都是一些小巧的项目,像乒乓球、羽毛球、台球等等,对于足球还是个外行,平时连球赛都很少看。今年意大利之夏盛况空前,可惜我们要参加高考,几乎没有完整地看完一场比赛。此时见这些壮汉拼得这么凶,感觉不比世界杯差多少,一见皮球滚过来就心惊肉跳,生怕自己难当大任,拖队友的后腿。

不是酒醉,是心醉了吧?

哎,吃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雇一个妞儿来让兄弟们乐一乐呢!

两个园子南北相望,中间有一条大路直通图书馆。园中各有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子,四角高高翘起,做出飞翔的姿势,给那些来园中别有所图的鸟人们一个极好的榜样。除过早晨有人在此读英语无可厚非之外,其他时间大都成了鸳鸯蝴蝶的天下,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不分离。特别是晚上,灯光昏暗,树影婆娑,成双成对的男女妖精满园皆是,有的背石而立,有的倚木潜行,有的上下其手,有的左右开弓,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反正都是些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偷着生儿育女的动作。据说有些男生因长期沉湎于此乐不思蜀而变成了排骨,瘦骨嶙峋,奄奄一息,一些女生则因为毫不设防门户大开通行无阻而弄得身上破了两三处,病菌见缝插针,乘虚而入。虽然各有死伤,但是因为在这里谈情说爱大都能够像鸟一样展翅,名正言顺地活在飞翔的经典中,美梦成真,所以有通达之士便美其名曰寻梦园,乃伊洛师大里环境最美,人气最旺,气氛最热烈的一个点。

又是胡军!

天,说不出口!

苏漓沅笑道,还有巧克力呢。

两年前当那股猛烈的狂风从书纸上扑面而来时,我浑身颤抖,我找到了归宿!似乎这风是从天国而来,从神、从上帝那里来,送我以耸于岭顶的山庄和狂风呼啸的旷野所昭示的一切走向两极的幸福和痛苦。第一次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触摸到了上帝的力量。生命犹如闪电,呼啸而过;爱情稳似磐石,地久天长。于时间无涯的旷野上用心去守护爱之山庄,我将成为王,成为永恒,成为不朽的神话和传奇!

我魂不守舍地坐在那儿,感受着内心的剧烈震荡,觉得自己正在迅地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为女生掌嘴!

因为患有爱滋病——身高仅有一米六二,他便掂起脚尖凑到我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们私下里都说穆姑娘是个女流氓,曾经毁了中文系无数风流才子。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尴尬地噢了两声,算作回答。

它寻求什么,在遥远的异地?

另外已经有两对激战正酣,我们便加入了这个属于运动的行列。起初我扮演了一个牺牲者的角色,以前所未有的迁就容忍她的进攻,把球不偏不倚地回到她的正前方,而且总是走更远一段距离去捡落在两人之间的羽毛球。这种殷勤开始获得了我所期待的心上人的好感,可继续打下去却使我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尴尬的局面中。我满头大汗,看上去很狼狈,似乎落了下风。

是不是专业的?

在服用了大量的蘑菇后苗树谷越来越喜欢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了。他的奇谈怪论经常使大伙儿忍俊不禁,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牵着鼻子走。但有时候他又玩深沉,摆出一副“冷暖俱能受,沉浮总不惊”的姿态,眯着细细长长的眼睛打量着别人。他那一副慵懒的样子常使人误解,以为他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实际上,他富有想象力,在生活中并不是一个枯燥乏味,没有情调的人。他声称看自己看问题不仅要看正反两面,而且还要上上下下看个遍,里里外外看个透。大家曾问他为什么要吃蘑菇,谁知这鸟人竟然大开说戒,大放厥词,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

呸,那种显山露水的有什么味儿,喜欢的话追出去还来得及,畅通无阻的,从后面一下子就插进去了,只怕像狗一样锁住拔不出来就糟糕了。

见她冲我和苏漓沅不怀好意地做鬼脸,便拿出对付她的惯招,故意哭丧着嗓子念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肘。

让我看看,啊,七点五十分了!

他咳嗽了一声,直直地盯着我,眼睛睁得很大,好象我是一个怪物而他才是一个人。接着,他的血盆大口也破裂开了。

这次我真地听见了,一种极有节奏的声音。

天地之间一片鲜红,无边无际,美仑美奂。

草木碎石上泛着绚丽如同鲜血的红色,空中飞溅着光彩夺目具有金属质感的火星,荒原变成了火海,整个人好象就要燃烧起来,腾空而去,鹏程万里。

然而,那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暮色四合,荒原上一片沉寂,我昂然前行,感到有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回想刚才看见的那一道曾经梦寐多年而今突然闪现又倏忽而去的红光和火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和失落,难道这就是多年来我所要追求的一切吗?难道让我痴迷多年的美丽神话就只是这短短一瞬间的光彩吗?

而我并没有像传说中所说的那样腾空而起,鹏程万里,却还是一个人茫然地踯躅于这个荒凉的旷野上------

我仔细地回味着,咀嚼着,感叹着,忽然又无端地觉得那道红光其实并非出自古塔本身,而是由夕阳斜射汇聚而成的霞光,那耀眼的火花也许只是一种错觉,并不真正存在。

一切也许都是阳光惹出来的呢!我大胆地猜测着,突然产生了夸父般的情怀,当即转过身,加快脚步向夕阳消失的地方追去。

走了很久很久,天上露出了几颗稀稀疏疏的寒星,我又一次看见了那座耸立于岭顶的房子。

奇怪的是那房子明明很近,可就是走不到它跟前。我累得精疲力尽,感到十分恼火,嘴里不住地咒骂着,把脚下的杂草碎石踢得老远,誓不走到那里决不罢休。就在我以为只要再穿越一片小树林即可抵达时,却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片小小的树林竟然深不可测,别有洞天。开始还有一条小路,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片荆棘丛中。林间黑暗潮湿,不时传来凄厉的鸟鸣声。听到这些鸟鸣我感到这并不是一片死寂的森林,却清清楚楚地感到了人类的遥远。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那些不时弹过来毫无礼貌地拦住我的去路的树枝几乎抓破了我的脸。那些鸟的叫声变得越来越古怪,好象一个人在卡着喉咙唱歌,完全跑了调。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那些可怕的传说。

据说这荒原上有些树木是有灵性的,走进去的人极易迷失方向。墨十七婆的话更是耸人听闻。有一次她用鸭子般的声音告诉我古塔附近的石碑压住的是历代才子佳人的灵魂,由于地震,有些孤魂野鬼脱壳而出,游荡在荒原上日夜寻找可以附体的人,倘若没有合适的对象则栖身树上,这时树木就会出古怪的声音。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是合适的对象?当时我这样好奇地问道。

就像你这样痴情的小伙子。

人瑞墨十七婆虽然是个聋子,但却练就了一双无所不察的眼睛,一看见别人的嘴唇动就知道说了什么。她一向以心直口快、口无遮拦闻名于世,可这句话却把我吓了一跳,暗怪她不该如此直率。从那时起我就对这些树木心存戒备,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这一夜我却忘记了墨十七婆的警告,糊里糊涂地走进了树丛深处,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那种古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悦耳,令人难以置信树木竟然会有如此美妙的嗓音。我听得如醉如痴,信步走出藏身的树丛,循声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