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娘娘!”玉荷吓得赶忙打断,正要再说,却见外间小太监进来,神色慌张慌张,急急叩道:“启禀宝妃娘娘,多总管求见。”

文太傅位列三公之首,又是先帝遗诏的辅命大臣,因此有坐议朝政之特权,此时于黄木松寿椅子上起身,“河运改道一事非同小可,牵涉到沿岸数十万黎民的生计,兹事体大,一点茬子也不能出。因此老臣认为,还是请示一下太后才好。”

那女子脸色苍白,却也并不叫嚷,开口朝对面问道:“皇上可好?”对面一人恭谨的高声回道:“御医正在诊治,不碍事。”那女子点点头,朝对面喊道:“赶紧护送皇上回宫,先不必管我。”

原本是给舅舅拜寿,却偏那么巧,女眷中的汾阳王妃说想见见家中姐妹,扭不过表姐表妹拉扯,便一同去了。挨次见过,汾阳王妃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微微讶异,问道:“这也是你们家的小姐?”舅母忙上前答道:“这是内阁林大学士的独生女儿,闺名唤作月娉,今日来给她舅舅拜寿的。”

积年的泡桐盛开着满树桐花,花簇繁盛、娇蕊馨香,一簇簇紧密相拥盛放,恍似一幅洁白无暇的厚实花幕。空气里“啪”的一声轻响,细不可闻,一朵桐花跌落在慕毓芫的肩头,轻悄拈了起来,阖目嗅着那花蒂深处的丝丝甜香。双痕在旁边支应小几,放上茶水,然后将修尾长椅搬

谢宜华极有眼力,起身道:“娘娘先歇息着,嫔妾明日再过来。”

慕毓芫回身仰望过来,白皙面庞在照人阳光的映衬下,越显莹透,两丸流波妙目闪着灿灿星光。似有不解,眸中光线流转不定,“皇上做什么呢?怎么这样看着臣妾,是脸上弄花了么?”

那老头听得公主、驸马几字,吓得颤巍巍的要磕头,乐楹公主看得直皱眉,不耐挥手,“够了,够了!别啰里啰嗦的,先进去诊完脉再说!”

乐楹公主被他说得没脾气,也是一笑,“我知道,你是怕我到皇兄那里多嘴,让你下不来台,所以才这么胡扯八道。你大可放心,我只在你面前唠叨几句,要是实在憋不住,那就悄悄跟皇嫂说好了。”

此刻前殿已经布置妥当,多禄领了圣旨,带着所有宫人悉数退出,留下帝妃二人单独上香祭奠。殿内香烟氤氲缭绕,将皇帝的面容笼得虚幻不清,脸色静若湖水,看不出有丝毫特别的情绪。慕毓芫静静站在旁边,看着皇帝亲自点上素香,仰望袅袅上升的轻烟出神,像是在遥望远在天上的皇后。

众臣正在惶恐之间,明帝又朗声道:“朕早就颁过旨意,皇贵妃之位仪同后制,所以皇贵妃不单是太子生母,同事也是大燕朝的天下之母。将来的皇帝见到皇贵妃,都要叩行尊长之礼请安,难道还当不起你们一拜?”

“是。”吴连贵并不多话,赶紧出去安排事宜。

此次国中动乱,只有涿郡逆军是孙裴有意放走,然而诸如垗西、丰阳等地,逆军不肯与当地囤兵正面交锋,暗自从小路突围,所以也有不少人马四面北上。虽说这些人不足以成大事,但一路上不断扰民,弄得奉孝、潼关等州皆是不宁,国内竟无几处安宁太平之地。好在青州战事已平定,如今两国交好无战,再加上韩密领着重兵驻守,才没让边境更添乱事。

“不用你管,下去。”杜玫若语声冰凉,丝毫没有耐心做任何答复。

“朕都说没事了。”明帝看着她笑了笑,将人揽到自己的怀里,“跟你说说笑笑,朕心里也好了很多。”想了一会,拾起面前纤细的手,“难道,这手上有灵丹妙药不成?看来,还得多闻一闻才行。”

明帝笑道:“打发人跟林太傅说一声,让佑綦他们早些回来。”

“公主,马车太慢不方便。”章弥甚是着急,倘若带着马车一路行走,不仅速度过慢,并且目标也太明显,确实有些额外的“不方便”。没功夫再磨蹭下去,乃劝道:“公主殿下,今夜状况事出紧急、非比寻常,还请公主以身家性命为重,稍稍将就一些。”

“不要乱说。”云琅摆手打断她,赶忙拆开那封信笺。偌大的一张信纸,却只写着一句话,乃是皇帝的亲笔字迹,上面写道:“京中若变,即刻只身返京!”只身?云琅有些迟疑,难道要丢下公主不管?

“不是杨婕妤?那是……”慕毓芫诧异的重复着,静了片刻,心中仿佛有光线明亮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在泛秀宫见到的确是杨婕妤,而到锺翎宫探病的……”低头思量了一会儿,不由生出冷笑。

玉荷看着她渐渐走远,小声道:“奴婢怎么觉得,她不是皇贵妃娘娘的人呢。”

“什么?”

明帝在边上看了,摇头笑道:“你呀,实在太偏疼小澜了。”

谢宜华诧异道:“这倒是不曾听说,难道说当日宝妃小产,是因为请安时摔倒的缘故?照娘娘这么说,岂不是他故意存心所为?即便皇上因此迁怒娘娘,不过是管教宫人不严,也比不得自己诞育皇子要紧,这样不是得不偿失么。”

“臣妾人微言轻,不敢奢望为贤妃娘娘求情。”文贵人虽然微低着头,举止气度却很自然,“贤妃娘娘身为锺翎宫主位,臣妾平日与娘娘相处良多,深知娘娘为人,窃以为此事其中定有蹊跷。”

十公主忙道:“儿臣吃了昨天的素膳,才知道百姓们吃的都不好,每天都吃青菜豆腐,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晚了?什么意思?”

明帝笑问:“嗯,觉得朕冷落你了?”

慕毓芫由他扶着坐下,问道:“知道皇上为何饶恕你?”

“真是主仆情深呐。”他不说话还好一些,金晽公主闻言更是气结,将手中马鞭摔在地上,厉声道:“傻站着做什么?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旁边侍卫赶紧拾起地上鞭子,那边早有侍卫押开了驸马,一顿快鞭抽下,明珠立时吃痛惨呼晕了过去。

慕毓芫却是一笑,悠悠道:“我倒没什么,只怕别人却是得罪了。”

“玉面檀郎?”迦罗似乎很是吃惊,顿了顿问道:“这个名头可有什么来历?民女是说,等等……,娘娘可知道一首叫做《一斛珠》的词?对了……,那词里面似乎也有‘檀郎’二字。”

“这么说……,皇上并没有立太子的打算?”慕毓芫有些不明白,左思右想,仍没有一个合理解释,忽而心下一惊,“假如皇上没有这个意思,那么便是杜守谦私自的想法?听说最近他与齐王相熟,朝堂上也时常帮衬着,如此看来,一定藏着什么文章在里头!”

“哎,娘娘还真沉得住气。”

“皇上,臣有一事。”杜守谦捧着象牙笏出列,“前些日子,皇上分派寿王、齐王领命办事,两位王爷各有所长,皆是不负皇上所望顺利归来。特别是齐王前去颖川详查当地水患,为收集实情资料,数日以身作则、不辞辛苦,以皇储之尊亲临水患现场,实乃我大燕社稷之福。”

多禄从怀里摸出些许碎银,转身出去打发人。过了半日,外面一阵细碎脚步声渐渐走近,却是娇滴滴的女子声音,“臣妾杜氏,给皇上请安了!”

“这俩人真是……”慕毓芫垂眸一笑,摇了摇头,“早些年的时候,我并不太赞成他俩在一起,总觉得根本不是一路人,脾气性格都差太远。谁知道,彼此竟然牵扯了十来年光阴,倒还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四月……”云琅喃喃自语重复,看着末张信纸上孤单单的四个字,那是慕家书信有内容的记号,分别以各月数字代之标记。于是按照预先定好的顺序,在书信各行逐一取字,心里默默念着,最后不禁一时茫然出神——

昔年昔日,他也曾临风当众抚琴一曲。那日清风卷动片片繁花,树下落英缤纷,众人皆为其琴技所惊艳,更有殊色相衬,几乎让人恍然置身于仙宫幻境。彼时为讨他的欢心,在邀月阁下特意装点,以近千盆洁白如玉的宝鼎香堆垒,胜似人间新覆初雪。正所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一路漫漫走过来,恩爱情仇纠葛,彼此皆为之疲惫不堪,再不复当初心境。

只听“哗”的一声,一盏热茶兜头泼了上去,茶叶粘在杜玫若的脸上,浅绿茶水顺着脸颊滴滴滑落,更显得面上烫红吓人。“贵人进宫才一年,是不是太着急了些?”慕毓芫将茶盏掼在地上,顿时摔得片片粉碎,双眸冷冰冰直视杜玫若,声色俱厉道:“从今往后,且收敛着些罢!”

双痕拣起纸卷瞧了瞧,小声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要嫁哪位公主?怎么偷偷摸摸的,难道——”她语声猛地停顿,瞪大眼睛看向过去,“难道,皇上要把……”

到了三月下旬,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的绵雨。毕竟还不到梅雨时节,阴霾少晴的天气提前而至,未免让人十分扫兴,各色花树也被风雨吹打的凋零不堪。在后宫诸人心情郁郁之际,杜玫若却显得格外精神,自从那日御花园“巧遇”之后,皇帝总会隔三差五的过来坐坐。若说皇帝去沁水阁是过路情,那么如今淳宁宫并未他人,几个没有位分的秀女也不值得一提,自然是专程过来看望自己。

“这……”杜守谦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光线异常复杂,像是千百种情绪复杂交织在一起的情绪,震得他一时不能言语。

“奶娘,过来看着小澜。”慕毓芫侧首吩咐了一句,起身走到前面,取过九皇子手里的精致弓箭,“佑綦,射箭的时候一定要快。”她稍稍蹲身下去,纤长的牡丹红百尺裙尾拖曳在地。抬头凝目于丹红靶心,“嗖”的一声飞鸣,羽箭脱弦飞出,与九皇子那支稍偏的羽箭紧紧相贴,正正钉在红心当中。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躲是躲不过的。杜玫若低头一笑,上前迎道:“公主今天这么有空,过来坐会?”侧首朝玉荷摆手,“都出去罢,我跟公主清净说会话。”

此时秀女尚未进行分派,林婕妤单独晋封迁宫,顿时引起一圈不小波澜,宫中上下皆是议论纷纷。多禄瞧她紧张不安,凑趣笑道:“婕妤生得好颜色,像足皇贵妃娘娘的品格,眼下能够住在泛秀宫,更非旁人可以比拟。等下换一身新鲜衣裳,还要去给皇上叩头呢。”

“父皇说笑了。”三皇子顺着话一笑,极其自然道:“既然是知书达理的女子,又怎会无故闹脾气?倒是儿臣从小生在宫中,没经历过什么,也不知人家能否看得上,只怕是委屈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