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热泪仿似烙铁一般滚烫灼人,云琅低头沉默着,踏得脚下积雪一阵阵“嘎吱”作响,半晌才道:“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你去死?别胡思乱想的,好好坐稳,一会儿就能到青州军营了。”

“那倒不好了。”云琅摇了摇头,喝了几口热水,暖和了一阵才道:“原本就是山下猎户留下的破屋子,不过暂时放置工具而已。若特意修葺的干干净净的,反而不像,岂不惹眼让人怀疑?”

“是。”小尉朝旁边挥了挥手,那霍连青年不断奋力挣扎,反被底下兵丁轮番狠揍了一通,到底力气悬殊,最后还是被强行拖了下去。

明帝一刹那恍惚失神,怔怔凝目。

明帝听完并不言语,抬手挥了挥,连多禄也止在台阶之下,自个儿抬脚往里走,内殿宫人见状纷纷退散。刚到寝阁的水晶珠帘前,只见双痕领着人出来,略蹲了蹲便算作行礼,沉默不语悄声退出去。如此,寝阁内更加安静一层。不光铜漏水滴声声分明,连博山炉里轻烟都丝丝撩人,一丝一缕散开,编织着浮世人生的朦胧迷梦。

“呵,臣妾也不知道。”慕毓芫忽然轻笑起来,却是笑得泪水直坠,浑身都止不住的打颤,她缓缓展开手心,“皇上,你来告诉臣妾——,这是什么药丸?”

中秋之夜赏景,光帝借酒浇愁多坐了一会,不慎受凉染上风寒,因太医说需要静养安神,索性将早朝停了好几日。老臣们知道皇帝头疼政事,想着过几日便好,谁知道一来二去,皇帝的病情竟渐渐缠绵起来。冬去春来,光帝的病情一直拖延无转。不用说上朝听政,便是偶有加紧政务,也不过送到内宫走走样子,实际上则靠云、慕、文、朱四家重臣裁决。朝事由四大家族把持着,彼此互相牵制,又在太平年间,倒也没生出什么大乱子来。

“只你啰嗦,哪里这么多话?”双痕上前笑斥,又对小太监嘱咐道:“你们都仔细着些搬动,别磕着碰着,先放到侧殿过堂里,回头再收拾一下。”

“儿臣也不知道。”九皇子摇了摇头,将手放上去轻轻摸了一会,“不过,母妃教过儿臣射箭,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儿臣都会保护他们的。”

“臣妾……,头晕的厉害……”慕毓芫声音轻得恍若游丝,心里更疼得发抖,于是轻轻合上眼帘,以避开皇帝灼灼烫人的眼神。

“唉,可不是么。”双痕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公子也很为难,薛夫人自然不能留在京中,可如今她在恭顺夫人府上,咱们总不好直接去要人罢。且不说恭顺夫人肯不肯给,这般平白无故的,换做是谁又不会起疑心?娘娘你说,眼下可怎么办才好。”

如今国中,再也没有外姓藩王。明帝看着整整齐齐的王印,五只祥瑞麒兽正在仰视着自己,随手掀起一枚来,印面阴文篆刻着“闽东王印”四字,字体刚劲有力、古朴浑厚,正如闽东王盛年时的傲气。只听“啪”的一声,王印被重重扔在御案端头,明帝忆起被藩王压制的往昔,冷声笑道:“不错,的确是一枚好印。”

乐楹公主朝外看了看,凝目出神了一会,回头说道:“云琅,我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叶将军此次出战,只怕多半是凶多吉少。”

“你们都有人照顾,就我是个孤家寡人呐。”叶成勉打趣一句,看了看二人,“前面还有点小事,我先出去一趟,晚饭后再接着议论罢。”

“皇嫂既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海陵王妃拭了拭眼角泪痕,从香陶手里接过木樨花露茶,勉强微笑点了点头。刚要端起来润润嗓子,就听皇帝在偏殿大喝一声,“混账,给朕滚出去!”

人群中议论纷纷,皆在揣测,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前面臣子低声窃语,一点点渐渐传开。原来那女子便是皇贵妃慕氏,如今执掌后宫事宜、仪制同后,今日更与帝同行祭天,同受天下臣民俯首参拜。关于慕氏盛宠民间早有风闻,可是照如今看来,那所谓三千宠爱于一身,比起此时之景也是尚有不及。

“公主,你来了……”云琅脸色苍白黯淡,连嘴唇也没有鲜活颜色,说话声音亦是虚弱,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站着,找张椅子坐下罢。”——

安和公主掏出绡纱丝绢,欲要替熹妃擦拭泪痕,熹妃却握着她的手道:“别,别用你的丝绢,大喜的日子,沾上泪水多不吉利。母妃没事……”虽如此说,声音仍旧带着哽咽,“只要你们……,都好好的……”

“紫汀,拿来瞧瞧。”慕毓芫只着湖色水纹轻衫,趿了一双青莲色金彩绣鞋,起身下榻却被双痕挡住,因问道:“做什么?你也鬼鬼祟祟的。”

“是,母妃。”九皇子颇不情愿,却点了点头。

“宓儿……”明帝看着她晶莹剔透的眸光,轻声唤了一句,沉默片刻又道:“朕不说那些虚话,只照实话说了罢。今晨朱锡华上了个奏折,说到取个折中的主意,在四妃之上加设皇贵妃之位,以行使统摄东西六宫之权。”

前面的事情传回后宫,吴连贵细细的说完,又道:“那人虽然迂腐古板、惹人嫌,实则并非太后娘家人,皇上自然是先存着旧见,所以才说出重话来。”

慕毓芫静静看着她,微笑道:“寅馨是孩子里最像皇上的,与萱妃的娇妍不同,天生就是一股子爽朗气。”说着指了一碟小菜过去,又笑道:“怎么嬷嬷还没喝酒,就如此眼花起来,多半是被酒气熏晕了。”

“呵,连宜华都看出来了。”慕毓芫摇头洒完檀香屑,抖了抖手上残末,捻起丝绢轻轻拂拭,轻声一笑,“她是水晶做的人儿,佩柔的那点小心思,岂会看不出来?因怕我懒怠招呼,所以才先回避而去。”

“既然,淑妃娘娘在这儿。”萱妃盈盈含着笑,看不出有任何不快的情绪,“臣妾还是先回宫去,留在这里,反倒打扰皇上和淑妃娘娘……”她的模样极是认真,慢慢微笑说着,似乎在等着被人挽留。

少女不理会兵士吆喝,只道:“我从京城来,找凤翼将军。”

明帝有些出神,拈着棋子踌躇了半日,才恍然道:“嗯?那好,朕知道了。云琅是出城去办些小事,很快就回,你不用太担心。”

此话一出,周遭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阿璃忙道:“公主,接风宴已经备好,还是先请王爷和世子进去,到里面坐下再说。”乐楹公主点了点头,侧身让夏烈王先行,自己和车侯玉跟随其后,一路都没再说话。

明帝猛地抬头,自语道:“凤翼?”

慕毓芫看着他一点点喝完,故作认真道:“嗯,很好。”

明帝原本没留意这边,隐约听到“太医”二字,不由问道:“你们几个说什么?什么太医?是谁又病了?”

而汉安王与夏烈王实力相当,一旦有什么纷争,双方都互相被牵制着,绝计挪不出更多的兵力出来。再者广宁王封地上,三兄弟已经争的水火不容,早就乱成一团糟,只盼着他们不出来插手便好。依如今的情势来看,若是闽东王归心朝廷,便可以大力的镇住辽王的异动。如是不然,朝廷便要大大的头疼了。

“那胎儿呢?”慕毓芫蹙眉问道。

明帝神情不动,微笑道:“削分封,行郡县。”

“真的?真的不用再回颖川?”乐楹公主紧紧抓住她的手,目光中有无限欣喜,然而片刻间又黯淡下来,“可是,云琅呢?我这个样子,再也配不上他……”

“砰!”有人砸开院门进来,身上黑衣蒙面,手中却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紧随其后是七、八名同样装束之人。并没多言半句废话,已经和院中的人杀的一片火热,来者显然武功甚高。不刻之间,王府侍卫已被杀的干干净净。

双痕叹了口气,道:“是,奴婢小心眼了。”

明帝望着她水波盈转的明眸,只觉再说什么话都有些多余,自己反倒有些不敢久视那清澈的目光,勉强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全,跟着一起进去罢。”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奴婢身上来?娘娘只管混说,奴婢可不想听,等会便到外面做事去。”双痕仿佛忆起什么旧事,眼圈便有些微微泛红,勉强笑道:“况且,嫁人又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叶贵人显得有些左右为难,抬眼却瞥见两道清晰的目光,带着刀锋般的锐利,仿佛能够剖析所有的世事明情。恍然间,忆起马场上那迫人心弦的锋芒,忆起皇帝后来的态度,心内终于做出决断,遂轻声回道:“这米珠——,并不是嫔妾的。”

“皇上,娘娘让奴婢送请折过来。”吴连贵进来先叩头,将折子双手举过头顶,待多禄取过去交与皇帝,方道:“娘娘说,听了皇上昨日抬举的话,深感圣恩隆厚,所以今日上请折待皇上圣阅。”

殿门外处处都是锦缎包裹,红绸飘飞,隐隐还能听到言笑声,明帝回到醉心斋将宫人们撵了下去,周遭一片无限寂寥。殿门外有脚步匆匆的杏色身影,正是跑得满脸通红的叶贵人,欣

师父,美色可“餐”全文阅读

“呵,你哪儿有人发牢骚?”慕毓芫侧首想了想,笑道:“断然不会是文才人,她不象是如此不安静的人,想来是那些没有位分的采女。”

含笑看了看,吩咐双痕取过来,在上笑道:“难为妹妹如此有心,如此极品的血珀也舍得送人,本宫只好却之不恭了。”众女似乎都有些后悔状,估摸都在暗叹错过如此讨好的机会,双痕不待她们也摘东西,便赶忙领着退出殿去。

“你们先到外面去。”明帝朝云琅和海陵王挥了挥手,指着身边的位置让乐楹公主坐下,毫无征兆的问道:“敏珊,你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要嫁人?”

“伤的重么?”慕毓芫直起身子看了看,小心的抚道:“那些事情让底下的人做就好,怎么不小心些?划到哪儿?不如让臣妾瞧瞧。”

“皇上,他还好吧?”王伏顺怅然的问,在多禄的点头肯定中浮起欣慰之色,微微笑道:“那就好,可惜我有负皇上的恩情——”有被风吹落的嫩叶飘落在他的身上,愈显其苍老垂死,“如今,也只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