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臣妾的手都冻僵了。”慕毓芫捧着满手梅花,俯身放入青瓷瓮中,双手微蜷踏雪走过来,嫣然一笑,“旻旸,替臣妾暖一暖罢。”

“是,奴才愚钝。”

两粒艳红夺目的药丸,在雪白柔软的手掌里震动,仿似千钧之重,压得她快要支撑不住,更让明帝瞪大双眼僵住,“朕不知道,回头问太医罢。”

“见过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香陶侧首瞪了一眼,只当着慕毓芫不敢笑闹,收敛神色笑道:“娘娘,这地方空落落的,得再添点东西才好。眼下也没时鲜的花卉,先头娘娘生辰时,收的那盆水晶珠花还不错,要拿来摆放着么?”

“我们的小九,说话总是老气横秋的。”谢宜华不等他说完,先失声笑出来。

“朕看你是真病了。”明帝声音带着担心,将侧旁玉色蚕丝薄被拉开,轻柔仔细的掖紧被口,“你好生躺着别动,朕让太医再来一趟。既然说你身子不好,如今又怀有身孕,就更应该仔细诊查,一点小症候也马虎不得。”

“娘娘——”双痕扫视了周围一圈,近身附耳道:“二公子让人传话,说是已经找到薛夫人的下落,说是藏身在恭顺夫人府上,现如今是下房的一名仆妇。”

杜守谦让多禄领着人出去,很是时宜的回道:“如今闽东王一死,其地已经是群龙无首,剩下的几个儿子都是碌碌,皆是感念谢皇上恩赐。原本让孙裴预备应变,现在只需要稍微调解便好,闽东的盐政、课税再无人干扰,朝廷官员终于可以施展拳脚,微臣先给皇上道喜了!”

乐楹公主似乎也瞧出来,走近劝道:“你别着急,一会就有消息了。”

凤翼见他欲要出去,先头话题也被打断,忙上前说道:“公主,云琅有我替你照顾着,我们还要说点正经事,你先回去罢。”

海陵王妃仍是抽抽噎噎,低头见烟色丝绢湿了一大片,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道:“皇嫂,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都不能讨敏玺的欢心,总是惹他厌烦……”

山下臣民的揣测议论,慕毓芫当然听不到,今晨皇帝派人送来新制朝服,口谕让皇贵妃同去普华山祭天,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原来,这便是皇帝先前说的生辰惊喜。而此时此刻,明帝正眉眼含笑看过来,轻声说道:“宓儿,跟朕来……”

乐楹公主当即颔首,叶成勉一路交待原委。原来去年寒冬暴雪,霍连国内牛羊牲畜死之大半,族民生计难持,对青州村庄的掠夺愈加疯狂,许多村子都被抢劫一空。如此一来,两国边境摩擦日益激化。随着霍连国内新册王后,所需物资更是众多,但是边境已无所可抢,因此愈发朝燕朝内部扩展。上月十八,霍连小股部众趁夜偷袭清河城。云琅和凤翼闻讯带兵增援,暗夜中二人都有所受伤,尤其以云琅当胸一箭骇人,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安和公主站起身来,整理着身上的喜服,待熹妃稍微平息些方道:“时辰不早,女儿先去泛秀宫一趟,按规矩还得给慕母妃磕头。”她往外走了两步,又放心不下回转身来,迟疑说道:“这些年来,慕母妃待我们总归不坏,母妃就别再恨她了。”

慕毓芫心头微暖,抬头笑道:“不错,只是梦里没人来救。”

“佑綦——”慕毓芫含笑想了想,柔声说道:“上次,你不是说想学射箭么?等过几日,天气再好一些,母妃得空就亲自教你,好不好?”

明帝突然捉了她的手,正视道:“是有一件喜事,你先猜一猜。”

慕毓芫眸色复杂,轻叹道:“他说得也没错,本宫——”

明帝饮酒正酣,侧首朝慕毓芫醉笑道:“寅馨越发出挑,再不是从前的小丫头,年纪一天天大起来,也该找个好驸马了。”

“自皇后仙逝后,娘娘处处护着纯妃,看着这两年也很是亲热——”双痕深深吸了口气,担忧道:“莫非她都只是面上情?心里头,还是有着别的念想。”

“没事,出来赏赏梅花。”有微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慕毓芫侧眸朝萱妃看了一眼,却没有抽出手,“皇上——,也是出来赏梅的?”

“瞧瞧,还有这种人。”那兵士对同伴撇嘴一笑,回头朝少女喝斥道:“你以为你是谁,想见谁就得见?出去,出去,找刺史大人也不成。”

明帝脸上神情异常轻松,领着宫人去往椒香殿,进殿笑道:“宓儿,昨夜可曾休息好?若是精神不错,朕想和你对弈一局。”

席上的菜肴虽然繁多,三人却都没有胃口,乐楹公主知道自己在场,他父子二人不便说话,遂道:“昨夜佛宝受了些凉,也没睡好……”

明帝品味着话里的隐意,渐渐明白过来,微笑道:“难怪杜卿先时不肯说,太傅他们知道必定不允,少不得要上些忠良正气的折子。”

“呵,也只有你敢这么——”明帝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有青衣小监自殿外进来,猫腰道:“启禀皇上、淑妃娘娘,萱嫔娘娘玉驾到,殿外侯旨求见。”

熹妃稍有得意,面上添了几分自矜之色,陆嫔却笑道:“惠妃娘娘何必自谦?现如今,寅祺和佑艴可不都是娘娘的子女?寅祺聪明伶俐、又好学上进,皇上成日里都是赞不绝口,宫里头有谁不羡慕?便是佑艴年纪小些,也生得粉团似的招人疼,娘娘福气大着呢。”

“唉……”明帝忍不住叹气,突闻里间喊声渐发渐小,仿佛是萱嫔昏死过去,心念一闪,不由惊的站起身来。猛得看见内门投出半截影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宫人急声问道:“萱嫔有没有事?快说!”

“唉……”慕毓芫轻声叹息,在沉重的空气的缓了缓,抬眼瞧见吴连贵在水晶珠帘外晃动,样子颇有些不安。心下不免疑惑,却不便丢下乐楹公主不管,只好朝外轻轻挥手,低声软语道:“敏珊,你在榻上躺一会。小世子仿佛还在哭,皇嫂出去瞧瞧,顺便让人打水进来洗一洗。”

杜守谦接着皇帝的话,解释道:“藩王们亦有兄弟子嗣,同为老王爷的后人,无尺寸封地,却在藩王之下为臣。皇上时常叹息,如此未免厚薄失均,故而欲宣仁孝之道,将藩王们所属之地推恩于子弟。到时候,藩王们的旁系子弟亦有封地,皆感念于皇上的恩典,自然会尽心为朝廷效力。”

乐楹公主低着头大口喝汤,白玉瓷盏里冒出一团团氤氲的水汽,似冬日里缠绵不散的朦胧白雾,将她娇小的脸庞笼罩进去。那蒸腾的水汽似乎太烫人,渐渐熏红了她的双眼,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掉进汤里,轻泣道:“在颖川的时候,我整夜整夜都怕的睡不着,不知要熬到何时才会结束。虽然心里也明白,世子未必是真心看重于我,可是不论虚情假意,却只有他肯在身边陪着我、哄我……”

车侯玉惊骇不已,朝院内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公主凤驾在此!!”

双痕“嗐”了一声,道:“这江贵人,未免也太喜欢搬弄是非了。”

慕毓芫却揉了揉额头,仿佛有些轻微的疲乏,淡淡微笑道:“臣妾清早起来有些懒怠,想到醉心斋里面坐着歇一会,此刻就不进去了。”

“娘娘,不是奴婢多嘴。”双痕自梅花海口缸里取出温茶,沏了一盏捧过去,放在流云榻上的小高几上,念叨道:“你在这儿坐了大半日,难道不觉得酸乏么?不如唤香陶进来捶一捶,或者进去躺一会?”

此言一出,殿内之人不免都惊呼起来。

皇帝昨夜并未召幸嫔妃,自个儿在天禧宫独自安歇,好在一大早就有堆积如山的奏章等着批复,一直忙到近晌午才勉强收工。“啪!”的一声重响,最后一本折子被摔在案头,明帝揉了揉额头,唤道:“茶!”余音未落,多禄已经换了一盏新茶上来,端端正正放在御案一角,顺带把茶盖也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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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视一笑,左边穿玉兰花儒裙的笑道:“怕皇上和娘娘们难以辨认,所以臣妾从不梳抹额,好露出眉心的朱砂痣来。”她指了指右边穿桂色瑞锦裙的少女,“这是臣妾的妹妹,眉心没有痣的,平时最爱梳的就是双环迎春髻,如此也就不难分开了。”

当初皇帝让慕毓芫分派嫔妃住所,文才人和两名才人便被指到锺翎宫,而杨氏姐妹花年幼活泼,因此被指到淳宁宫与纯嫔做伴。采女们则各宫分散而居,熹妃那边自然送过去两名安分老实的,惠嫔身边留得最多,总共五名,最后两名采女被留在泛秀宫,一时让众人羡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