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去。”小公主嘴里咬着芙蓉糕,似乎对监督哥哥们更有兴趣,又在盘子里抓了几块,往侧殿撒脚小跑,慌得奶娘们赶紧追上去。

慕毓芫明眸中星光闪烁、流转不定,心思却一点点飘到宫墙之外,一缕神魂仿佛穿过遥远的千山万水,停于某处陌生之地。可是,那些仅凭自己想像勾勒的景色,总是那么模糊不清,教人无可奈何。时光悠悠六载,那个已是半人高的福薄孩子,可曾衣食饱暖、有人疼爱?可曾因没有父母照顾而被人欺负?可曾……

郭勋和乃五朝元老,被尊为正二品镇北大将军。皇帝特赐他阶下坐谈,此时于椅上欠身道:“老臣一介武夫,只懂得治军部署、带兵打仗等事。如今,皇上问得是国家权谋大计,确实有些为难了。”像是回想起往事,眉目间略有激昂之意,“老臣已是年迈不中用,幸而还养的几个子孙,虽然粗莽些,却都有一腔热血愿效于国家。将来皇上若是需要用兵,郭家子孙定然奋勇争先,即使倾尽满门子嗣,也决不后退!”

对于叶氏母子的到来,明帝甚为高兴,再加上公主即将抵达京畿,因此心情越发的畅快。不刻便有圣旨传出,因叶夫人负责照顾萱嫔产育,特予可自由出入宫门,另将西华门外的一所旧府收拾出来,赐给叶氏母子居住。

车侯玉像是吃惊不小,旁边的二总管更是一个劲的使眼色,遂笑道:“何必如此费事?正好我闲着无事,既然公主如此有心,自当陪着一起出去。”

慕毓芫展开蜡纸迅速的看了,却是愣了一下,慢慢卷起蜡纸在灯内烧掉,自语般轻叹道:“原来如此,难怪皇上着急回宫。”说着将七皇子抱上床卧下,手上不断的轻拍着哄他入睡,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明帝“哧”的一声笑出来,忍俊不禁笑道:“谁说朕要亲你了?素日常听人夸你聪慧敏透,原来也有上当的时候,哈哈……”慕毓芫顿时飞红了脸,只是咬着嘴,恨恨的说不出话来,明帝却突然在她脸上吻了一口,松手笑道:“你看,这次又猜错了。”

慕毓芫刚嗔她几句多事,却觉得双痕的目光另有所指,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熹妃正沉着脸,眉眼间似乎隐隐藏着郁气。此次册封的妃嫔数目不少,几乎覆盖东西六宫所有正主,没有升到低位妃嫔亦有不少赏赐,颇有些皆大欢喜的意味。认真说起来,后宫中最不遂心之人便是熹妃,妃子中以她资历最深,服侍皇帝时日最长,大封六宫之日却没有她的份,想来心中恼恨的非同小可。

文才人缓缓抬起头,平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妨事,暂时还不用担心。”慕毓芫抬手折了一枝木槿花,微微绽开的花苞娇嫩柔软,使人不忍一握,“她如今并无他人可以依靠,人也是极聪明的,眼下断然不会添乱子,以后的事且再说罢。”

“姐姐说笑,本宫不过是个花样子。”慕毓芫并不为其所动,情知熹妃不过是想看热闹戏,自己不论胜与败,她都自有可以幸灾乐祸的地方。

明帝笑了笑,道:“那好,朕准了。”

吴连贵一时默然,叹道:“那孩子也是可怜的人。”

“哦,那就好。”明帝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目光在翩翩雅致的杏黄色繁绣宫装上停顿,不知琢磨着什么,半晌才开口道:“嗯,留名。”他收回视线正撞上慕毓芫若有若无的微笑,目光不免有些闪烁,微笑问道:“是不是累了?要是困乏,朕就先陪你回去歇息,剩下的午后再选就是。”

“还能如何?”明帝端起茶水饮了一大口,仿佛要把胸间的郁结之气清洗去,站起身朝远处望去,“等狩猎回去就直接告诉敏珊,要哭要闹都预备着,便是捆着也得嫁给夏烈王的世子做王妃,决不能让她由着性子胡来。”

后宫最是传播闲言碎语的地方,谢宜华对午间的事略有耳闻,既不便跟着说话承认皇帝有过失,也不能多加言语显得推辞,只好微笑道:“皇上只管忙着前面的事,嫔妾会帮着照顾宸妃娘娘起居的,不用太担心。”

“嗯,你先歇会。”明帝抬手打断那人,笑道:“谁不知道杜大人的好记性?哪里还用得着再看?”嘴里虽如此说,却仍然走到锦书前仔细的看了起来。

乐楹公主见傅素心不大明白,忙解释道:“他们每次射箭都是限时的,以一盏水漏的流完为限,谁射的多、射的准就算赢了。”

慕毓芫抬头一笑,嗔道:“皇上好贪心,哪有那么巧的事。”

多禄偷偷往上瞥了一眼,只见皇帝正悠闲的饮着热茶,对下面的争吵恍若未闻,似乎没有半点要喝止的意思。想起王伏顺平日的教导,自然不敢多言语,然而却渐渐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去,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明帝将她揽入怀中,低声笑道:“谁说不是?你本来就是朕的掌中宝……”话未说完,却见小宫女慌慌张张跑出来,急道:“皇上,主子嚷着疼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要提前生产了?奴婢是不是去把产婆叫来?”

明帝并没有多问,起身道:“既然病了,就让他好好养着。”

慕毓芫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只道:“大人不必多礼。”

明帝心情甚好,笑道:“好,准了。”

小宫女还未来得及下去,却见双痕进来说道:“赶紧把雪团抱到大殿去,宴席就要开始,先不用给它喂食了。”

凤翼不忍心扫他的兴,遂笑道:“老板客气。在下左右也是闲坐,倒不如跟老板对着夕阳余辉畅饮一番,不然未免辜负老板的盛情。”

“娘娘不知爱惜自己,长此下去可不是养生的道理。纵使你自己舍得——”谢宜华微笑略微停滞,轻叹道:“皇上那边也担心不是?再者,娘娘也该替祉儿着想,你累出病谁来照顾他?今后多惜福保养着些,免得让人替祉儿担心。”

看着他急匆匆的脚步,明帝回头朝王伏顺笑道:“咱们的海陵王凡事都新鲜,怎么一说起女子,就如此不耐烦?倒也好,乐得海陵王府清静。”

“臣妾的功劳么,自然是最大的。”慕毓芫明眸中水波盈动,嫣然笑道:“那双龙目便是臣妾绣的,所谓点睛之笔便是如此,精华都在龙目上了。”

“你们不用管,我已经想清楚了。”乐楹公主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像是已经下定某种决心,噎声道:“既然……,既然他不喜欢我,也没必要再留下来。明天我就书信给皇兄,让他近日就派人接我回京,你们再也不用担心了。”

“怎么?不过说说,你还真的担心起来?”慕毓芫饮了两口茶放下,走到铜镜前准备卸妆安歇,取下双螭海水纹青玉长簪,对着镜子朝笑道:“即便寅歆真是皇长子,我们也犯不着睡不着罢?你过来,替我梳洗一下,皇上估计也不会来了。”

“母妃有本事,就该让父皇整天呆在咸熙宫,让父皇心里眼里装得都是你,成天捧在手心上。你想踩谁的头就踩谁的,那样不是更好?比不得整天在宫里跟自己怄气,跟父皇怄气,连累的儿臣跟寅瑞也不招父皇待见。”

明帝看着也觉得有意思,笑道:“叫舟上的舵手上来,朕有赏赐。”

刚刚及笄的年少女子,心境如水般澄澈无尘,正因偷偷出府带来的新奇而欣喜,望着几人高的陡峭石壁,不禁蹙眉,“罢了,远远的看着也很好。”

“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慕毓芫看她红着眼圈可怜,柔声哄道:“你看看后宫中的嫔妃们,别人羡慕你都还来不及,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看着云琅远去的身影,慕毓芫不知他是否真的明白,该如何去面对纷乱的人和事、爱和恨。世事种种都已铸成,若积存太多怨恨便会蒙蔽双眼。罢了,只盼苍天庇佑他平安归来。

“这后宫中的女子,哪个不会生孩子?!”明帝将剑插进紫檀木面的桌子,手握剑柄冷声说道:“她竟然敢凭揣测告知佩缜不能再孕,佩缜这些年的病,多半就是因此而起。如此还不够,今日竟然在的汤药里面下毒,这般心狠手辣如何能留?寅祺跟着她迟早被带坏,朕的皇子岂能由这等毒妇养大?!”

“不,你听我说完。”皇后像是素来文静的孩子陡然任性起来,勉力撑出笑容越发显得凄凉,“后宫中的女子整日争斗不休,为得就是在皇上心中多占一份位置,可是纵使三千宠爱集一身又如何?呵,她们真的太傻!皇上心中最要紧当然是大燕江山,留给后宫的不过江水一滴,我们也只是水滴中的细虫罢了。”

“云琅……”郭宇亮气若游丝,鲜血已经红透了身上的战袍,想要翻动姿势看看身下的人都已不能够,“回去转告我的家人,说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没能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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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们的祉儿了。”身旁娇小婴儿咧嘴啼哭起来,声音清澈响亮,“你看,祉儿想跟朕说几句呢。”

“是。”朱贵人答应走过来,却甚是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