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楹公主闻声大喜,回头却被云琅满身的血污吓了一跳,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在你身上,快快,快传太医!!”旁边的随行宫人小声说道:“公主,咱们现在是在青州,军营里是没有太医的。”

慕毓芫神色微黯,轻叹道:“我答应了姐姐,自然会照顾好佩柔的。”

明帝在旁边坐下,端起慕毓芫手里的花茶饮了一口,笑道:“云琅回来也有一段日子,况且青州那边还不安定,因此朕让预备回去的事。”

“原来如此……”眼前走马似的浮现出皇后近日种种,先前对自己和徐贵人的态度竟像个诱人的局,慕毓芫心底一阵发凉,豁然起身道:“皇上,皇后娘娘此次病重非同寻常,臣妾想现在。”

“那有什么关系。”花圃中的腊梅花开成一簇簇嫩黄,沿上坐着粉雕玉琢的慕家四小姐,前后摇晃着脚上的孔雀羽小绣鞋,诘诘笑道:“那我们就嫁到一起,你先嫁给哥哥,我再嫁给弟弟,不还是天天见面了?那样比现在两府来往还要相近,天天都可以在一起呢。”

明帝点点头,神态已恢复平日的波澜不惊,“那好,你再把详细情况说说。”

凤鸾宫外似乎透着紧促不安的味道,慕毓芫和谢宜华踩着小踏子下车,还未通报就见文绣亲自迎出来,口中却道:“皇后娘娘吩咐,让宸妃娘娘不必请安,回去好生照看着小皇子就好,近日都不必过来了。”

“奴婢死也不离开小姐!”新竹听她要撵自己,急急辩解道:“只是小姐从前是什么性子,如今反倒要看别人的脸色,我心里替小姐不值。”

文绣进来时脸色果然不大好,眼圈也有些发红,“表小姐,你定要好生劝一劝皇后娘娘,文绣在这里先给你磕头了。”说着便是“咚咚咚”一阵乱响,双痕赶忙上前将其扶住,额头上已磕出一团红印。

“我师兄,回来再找你。”云琅有几分不自在,扬鞭策马跑开,约摸往前行了三里余,便看见凤翼正站立在河边。

“皇上……”慕毓芫避不开那凝重目光,微微垂下头。入宫后的万般纵容,水下的那一瞬间惊魂,皇帝期许的神情让人微觉恍惚。可是前尘往事,又在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反反复复被煎熬着,“皇上每日为朝事忧心烦恼,臣妾只希望能协理皇后娘娘让六宫平静些,等皇上回来能够清静的歇息片刻。后宫嫔妃哪个不想见到皇上,不管冷落哪个都不好,岂能因私心让皇上日夜陪在身边?”

此时慕毓芫已经将近四个月的身孕,初夏衣衫纤薄,隐约显出轻微隆起的腹部,她位分高,圣眷重,兼之怀有身孕更加衬出地位尊崇。泛秀宫的殊荣终究是独一份,诸如熹妃、惠嫔、郑嫔等人自不用说,便是不久前诞育公主的徐贵人也颇被冷落,更不用说其他位分低的宫妃了。

“当然记得,表姐你……”朱贵人的声音有种年幼女子甜软,似乎觉得不妥,红着脸改口回道:“娘娘,你是拿佩柔取笑呢。方才姐姐已经嘱咐过我,说要是闷得慌就常来泛秀宫坐坐,把没学完的琴棋书画补完。”她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言语举止都是侯门小女儿的天真娇憨,满是出闺阁后的无限新奇。

本次华誓会上,以夏烈王的兵士最出风头,还没来得及多高兴一会,就生出这等变故,率先站出列道:“皇上,将士们各自身居其职,如果全部留下来便造成空缺,地方上必定滋生动乱!”

乐楹公主脸上一红,忸怩着上来扯央求,“好皇嫂,你陪我出去玩罢。前些日子皇兄不让我进宫来,说什么整天乱跑不成体统,每天在公主府听奶娘念叨,真是闷都闷死人了。”

“起驾!”明帝一脸阴沉,携着慕毓芫步出大殿。

“宓儿,抱紧一些……”明帝话未说完,

“人数倒不多,大概三、四百人左右……”

文绣面有迟疑之色,为难道:“这可真是不巧。”

“你看,你快看看!”明帝将信笺递给孙恪靖,在御案前走来走去踱步,指着信笺道:“朕真没想到,云琅他会这么快就带回好消息。可惜,此时夜深不能上朝,等到明日早朝,一定要好好宣贺一番!”

九尺长的特制沉木雕花长桌黑黝黝发亮,上面放着众人平素爱吃之物,帝后二人自然居于正首,此时熹妃仍在禁足,嫔妃当中就以慕毓芫和敬妃二人最高,不过最为风光得意地自然还是要数徐婕妤。乐楹公主自然是坐不住,早撇了众人自己跑去玩耍,明帝见徐婕妤面带慵懒,于是说道:“玉窈你有身孕就自在些坐着,不必端端正正得直着腰板,免得劳累伤身。”徐婕妤娇怯怯答应下,众嫔妃都不免含了几丝酸意,面上笑容便不那么自然。

慕毓芫张了张嘴,轻声道:“母后……”

徐婕妤略弯嘴角抿出一抹笑意,隔着帘子对巧莲说道:“回宫!”自己长长的舒展一番,十分惬意的合上眼帘,车子在平坦的宽石宫道上行进,震的云鬓间的双枝金簪花微微颤动起来。

云琅看了看他,笑道:“你不是说想去西林狩猎,回头带着我一起去,一边猎着狍子,一边说着话,岂不尽兴的很?”

“王爷,王爷你不能死啊……”汉安王妃以及其他姬妾围在床边,整个屋子哭声哀哀不绝,二夫人更是哭得嘶声裂肺。王伏顺百般劝慰也没有用,明帝嫌烦躁,命孙恪靖将女眷请到侧殿,整个屋子才稍微安静下来。

明帝颔首道:“嗯,走动一下也好。”

谢宜华脸上微微一红,略垂低头。

三人略做商量,于是分头去找。

慕毓芫推开卧房小窗,院子里种着两颗老树,满树繁盛叶子,几乎将院子掩盖去一大半,甚是悦目。青色长瓦屋楞上,停着几只灰点似的小麻雀,也不吵闹,微风卷来远处清凉的山野气息,一切都是宁静幽远。

,眼泪就“啪哒啪哒”掉了下来。

“嗯。”乐楹公主应声点头,歪倚在一旁。

高鸿中“嘿嘿”一笑,放低了声音说道:“听说缘由是为了宫里头一个娘娘,若说皇上家有个锅碗瓢盆磕了碰了,原本也算是平常。只是,这位娘娘却不是一般女子,仿佛听说是……”

“皇上,宸妃娘娘——”

乐楹公主咂舌道:“难道你不怕吗?吓死我了。”慕毓芫笑而不答,携着她的手朝外面走出,出门时抬头看见上面匾额,清秀的三个大字“知微堂”,字迹格外熟悉。

“难得海陵王都被你说下去,让他先去,多猎一些消消气。”明帝也笑起来,对郭宇亮等人说道:“你们也赶紧去吧,别让海陵王抢了头功。”少年们自然是好胜心切,答应完就已经跑远了。

“咱们先说说话,还没到开宴的时候呢。”皇后正劝着,远远的却见一群人簇拥着熹妃过来,忙笑道:“皇上你看,那不是熹妃么?等会多罚她几杯就是。”众嫔妃都跟着附和,气氛顿时缓和许多。

宸妃册封礼上出事,很快传遍六宫。徐婕妤坐在旁边挑弄着凤仙花水,左手三指葱管似的指甲蓄了寸许,水艳艳的紫红色格外明丽,说着又将翘手比了比颜色,曼声冷笑道:“姐姐,恨她的人可不只咱们,如此倒是省心了。”

时光隔断记忆,彼时的英亲王妃端方文静、气华秀雅,立在一弯皎洁圆月下,双手合十,静静许下心愿。看她那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取笑,“想什么呢?莫非,想要给姐夫添个小王爷?”

殿内气氛十分难堪,皇后上来劝道:“皇上,芫妹妹刚刚进宫,必定身子劳乏,不如先让她回宫歇息。有什么事,晚一点再说罢。”

云琅伸头凑近些,揶揄道:“我就一个姐姐,哪里还有第二个?师兄,你方才的话,可问得真新鲜呐。”

“呵,朕这不是来了。”明帝笑着瞧了瞧,打量了一番,“你也是一宫主位,又刚升了妃位,身上就这么点装饰?虽说诸事都要节俭,但也不用太过了。”

“今后?”慕毓芫睁开双眸,凄然一笑。

“出错了?”

在她出嫁之前,并不认识自己和弟弟,婚姻不过是一场政治交易。谁让自己不受父皇待见,不能顺利登上帝位呢?明帝轻声一叹,俯身给那素衫女子掖好薄被,将其脸上青丝抚开,默然转身而出。

徐婕妤柳眉微蹙,轻声叹道:“哎,嫔妾早已就慌乱,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如今单等着娘娘给个示下,也不至于乱了分寸。”

徐婕妤面色甚是自谦,盈盈行礼,“皇后娘娘言重,嫔妾看着五公主安然无事,皇上和娘娘少些烦恼,心里就已很高兴,岂敢要什么答谢。皇后娘娘赐膳原不该辞,只是来时匆忙没和姐姐说,只怕她还在等着呢。”

“俞太医。”那女子又开了口,柔声问道:“我的身子可有何不妥?”

“皇上,臣妾的手——”

明帝低头一看,原本皓白若雪的素手被自己握的通红,方才稍微松了一下,道:“痛不痛?快跟朕回宫瞧瞧,今后不许如此胆大了。”

朱贵人此时方才哭出声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慕毓芫赶忙走过去扶起她,问道:“佩柔,有没有伤着你?”回头吩咐宫人们上来,叮咛道:“你们好生搀扶着贵人,小心她肚子里孩子,回去后赶紧让太医诊诊脉。”

明帝也问道:“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适?”

朱贵人用力挣脱慕毓芫的手,晃晃悠悠站起来抽噎道:“没,臣妾没有事……,皇上不用担心,方才都怪臣妾才让……”

“别说傻话了。”见她欲为刺客的事赔罪,明帝忙劝慰道:“孙将军已带人到出口拦截,那刺客跑不出去的,你好生养着自己的身体要紧,赶紧回去罢。”

今年的端午节实在是过的惊心动魄,欢庆热闹的龙舟赛竟生此变故,虽然皇帝并没有被行刺中,御前近卫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皆提心吊胆下去密探追查。嫔妃们在巨大的惊恐中惶惶不安,宫人们更是小心翼翼行事,整个皇宫在极度热闹之后,一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