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奶娘赶紧把孩子抱开,小心翼翼赔罪道:“奴婢没有看好溟翎公主,还请娘娘看在公主年幼,不要怪罪。”

“先且慢着……,咳咳,本宫有件事要跟姐妹们宣布。”皇后有些虚弱的抬手,仰面朝明帝微笑,“皇上此次出行月余,定然想不到宫内发生了大喜事。”众妃都有些面面相觑,皇后又朝徐婕妤微笑,“还是你自己跟皇上说的清楚,也好让大家都替你高兴一下。”

明帝掠起袍角露出秋香色裤腿来,上面针脚线缝都很细密,海陵王有些揶揄,“不会是——,哪宫娘娘做的私活吧?”

“淳儿,你听我说……”二夫人满眼含泪,跪在庭院中央泣道:“不错,你弟弟是我跟王爷所生。”此话一出,宛若震天惊雷从万丈高空劈下,“可是淳儿你不知道,为娘在嫁给你爹爹之前,早就已经认识王爷。我们,我们不过是后来犯下错误,你爹爹又冤屈而死。这些年来,我们也不曾好过,从来就没有一天心安日子……”

明帝站起身背转过去,声音自上落下,“湖州画舫遇刺那日,你可还记得?刀光剑影之中,朕同样看的清楚……”顿了一顿,合上眼帘轻叹,“你竟然决意去死!难道朕的千般用心,你都没有半分留恋?”

“我才懒得理他!”乐楹公主一甩手,自己跳下车。

今日香客不多,除了明帝等人,并无其他人在此逗留。众人走到大厅,只见乐楹公主独自坐在墙角,明帝上前问道:“你又发什么脾气?出来玩就高兴些,跟敏玺他们去玩,别生闷气了。”

乐楹公主一脸新鲜,嚷嚷道:“好啊,我也去!”

明帝大骇惊呼,“快去,保护夫人!”

“敏珊,别发脾气。”

一句话说到点子上,明帝颔首道:“若是单独留她下来,后面的那群娘娘们,只怕要闹翻天去。你方才所说,更是悬之又悬,很不妥,朕要带她一起出去。”

椒香殿后院的繁花开得绚烂,浓浓春色煞是喜人。六尺来长的旧香案上,放着几碟瓜果点心,当中一尊紫铜扣金珠博山炉,侧旁案首放着一盏雪水新茶,双痕细细检视一番,轻声道:“娘娘,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知微堂一直是凤鸾宫的专设书房,如今却陈旧不堪,仿佛很长时日没有收拾过。因地处偏僻背阴,又加上雨后未晴,门轴被雨水浸透膨胀,推开那四扇并开的暗褐色旧门时,便发出长长的“吱呀”声来,有种说不出的沉闷。屋内光线也是幽暗晦涩,首先映入眼帘便是苍白如棉的蛛网,桌椅陈设也十分狼藉。越朝里间走进灰尘越重,双痕跟在二人后面,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声说道:“我们还是回去罢,这里不干净。”

郭宇亮面带喜色,又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谢皇上夸奖,末将今天一定全力以赴。”身旁几名少年都笑起来,又去推他取乐。

慕毓芫顺着方向看去,满树浅紫粉白,星星点点,正被清风卷得高低起伏,果然很像冬日的绒绒细雪,遂淡淡笑道:“素日倒是没有留心,还是姐姐心细如发,不枉费这如斯美景。”

“是,谨承皇后娘娘教诲。”慕毓芫背词似的应下,只觉自己仿佛变成另一个人,后面礼仪太监又说了什么,也听得不是很真切。

二人并肩进了寝阁,内堂与卧寝之处用一架错格隔开,或是古意花瓷,或是玉石摆件,稀疏错落,别有一番清逸雅致趣味。内堂正中悬挂一副春日锦绣图,花中亭子间斜倚着一名淡妆美人,眉蹙春山、眼如秋水,正在扬起团扇扑着彩蝶儿。那画工极是精致巧妙,美人栩栩如生,竟仿似要从画里扑出来一般。

熹妃急欲看清她的容貌,忙赐坐道:“免礼,起来说话罢。”

凤翼拍桌而起,自窗口临空飞下,在黑马即将撞上之时,抱着那对母女纵身一跃,竟然刚刚错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黑马冲过卷起气流,玄色裘袍迎风翻飞,方才的惊心动魄,竟丝毫未损他的卓然风姿。人们还不及询问,云琅又从楼上飞下来,二人轻功甚好,引得众人一片喝彩之声。

王伏顺欠了欠身,又道:“豫国公家有位养女,皇上想把她接进宫来,因一时没有合适的住处,十分为难。想起娘娘知书达理、贤良大方,因此让慕小姐暂住云曦阁,有娘娘亲自照顾着,皇上也就放心了。”

慕毓藻领人迎接出来,躬身道:“见过皇后娘娘,金安万福。”

“皇上,皇上……”远处有小太监慌张跑来,在殿门口叩头道:“启禀皇上,三皇子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已经传过太医,敬嫔娘娘请皇上过去一下。”

慕毓藻略微停滞,垂首回道:“舍妹听了,没说什么。”

逆光之中,走进一对薄纱宫装丽人。徐婕妤手握烟霞色丝绢,跟着惠嫔走进来,二人一母同胞,面貌相似。只是惠嫔年纪大些,眉眼不如妹妹生得精致,气质也偏于温和本分。

皇后的目光颇为感激,朝明帝微笑道:“徐婕妤年纪轻轻,就懂得这么多,今后要是自己有孩子,倒比别人省心了。”

“若是需要什么药材、补品,只管让人来宫里头取就是,别的也是一样。总之,一切以她的身子为重,万万不可耽误了。”明帝细细嘱咐了一番,又指着王伏顺道:“你跟着慕侍郎道太医院,要了人一起去慕府,好回来禀告详情。”

明帝遥望了一眼,冲慕毓芫笑道:“你过去射几只,只当是哄着敏珊玩,实在喧哗的不行。等会射得鸭王,朕同大家与你庆贺。”底下的小宫女捧上弓箭来,慕毓芫推托不得,只好随手挑了张弓。明帝搀扶着皇后跟过去,众嫔妃也纷纷起身来到湖边,皇后又特意吩咐宫人,给徐婕妤搬了一张椅子。

日头渐渐升高,满天的明亮阳光喷洒下来,碧波粼粼的湖面上好似宝石碎片铺得到处都是,金黄星点折射出轻微刺眼光芒。雪白荨木鸭漂浮在水面之上,一摇一摆随着轻波起伏着,为求喜人做的特别肥胖,摇摇晃晃显得笨拙不堪,岸上众嫔妃看着有趣不禁都笑起来。

乐楹公主在边上急道:“快呀,快呀,鸭王已经吹到那边去了!”说着又回头瞪着澄澈的天空,恨不得把那风给吓唬回去,嘴里抱怨道:“早不刮风,晚不刮风,偏偏这个时候刮风。”

“既然要射鸭王就用红漆,这样中了才够喜庆。”敬妃笑着走过来,“本宫替妹妹沾好几支,等会若是射中,也算得上是一份功劳。”

“有劳姐姐费心。”慕毓芫微微一笑,搭箭上弓。

众人说笑着欣赏着湖面风光,等慕毓芫将最远处的鸭王射中,突然后面发出一声惊呼,“不好,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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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打翻彩漆桶了!”一个素白如电的小东西窜进人群,正是慕毓芫养的那只雪狸,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没头没脑的四处冲撞,众嫔妃和宫人都连忙往后闪避不及。

徐婕妤吓得离了椅子,混乱之中被撞得起身,那湖边原有些轻微斜坡,衣裙累赘又绊了两下,不由往前扑了几步。眼见就要滚落到湖中,不由尖声惊呼道:“啊呀,救命啊!!”

此时唯慕毓芫一人站在湖边,回头惊见变故,顺势将徐婕妤往后面一推,自己却受力不住连滑数步,竟“扑通”一声掉入湖中!岸上顿时乱作一团,皇后惊呼道:“快来人,宸妃她不会水!”

湖水渐深渐绿,空中阳光稀薄渗透下来,幽暗水纹交深浅不一,交错成一幅美妙迷离的画面。慕毓芫在水里乱抓一气,胸中早已呛进许多湖水,越咳灌得越多,却是什么也抓不住!混乱中听得岸上有人惊呼,又是“扑通”一声,接着是“咕嘟咕嘟”嘈杂水声,仿佛有人跟着跳了下来。

慌乱混沌之中,慕毓芫感到有力的双臂环住自己,可是胸中越来越窒息,身子越来越无力,意识也渐渐开始迷乱起来。有柔软的唇覆盖上来,如甘露般的湿润气体送入口中,求生的本能控制意识,长吻漫漫无限……

“宓儿,宓儿……”耳畔有焦急的声音在呼唤,慕毓芫连声的嗽起来,震得睁开眼睛,殿内俨然围满一屋子人。

明帝坐在床边,发丝犹残留着些许湿润,急切问道:“宓儿,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适?来,朕扶你起来,先把水都咳出来才行。”王伏顺捧着清水上来,双痕端着个鱼形白玉水盂,慕毓芫咳了几口,又漱了漱,方才渐渐好些。

“皇上——”慕毓芫抚着胸口,稍微缓息片刻,“臣妾已经没事,皇上还是徐婕妤,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方才那么乱,也不知有没有摔到哪里?”

“宓儿,你怎么这么傻?”明帝的目光丝毫不动,定定看着慕毓芫,“徐婕妤方才只是受到惊吓,太医已经诊治过了。你半点也不顾惜自己,若是有个什么……”

眼见嫔妃们脸色越来越不自在,慕毓芫忙道:“皇上,臣妾现在不是没事么?皇上还是先送徐婕妤回宫,臣妾需要歇息一会,姐妹们都各自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