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煞的秘密既然与芜城有关,或许昊天这个地头蛇可以帮上点忙。仔细思考一番后,我吩咐芸娘给昊天留了个口信,约他来红裳苑品酒。当晚昊天便依约而来。对着我,他仍然没有话讲。喝酒的速度也依旧快得像喝水一般。只是望着我的眼神好似有什么与以往不同了。今晚我不打算让他醉,所以调给他的都是些淡酒。看着他淡金色的发在夜风中不住飘动。我突然觉得自己让芸娘叫他过来,似乎并不仅仅是要他帮忙,更多的却像是想要再见他一次。想要弄明白,那一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这酒如何?”我淡淡的开口。“不错!只是没什么力道,像是给女人喝的。”昊天撇了撇嘴,轻笑道。有些鄙夷的将杯中的红色花瓣挑拣了出去。“这款酒叫‘柔情’,本就是调给不善饮酒的人饮用的。但不善饮酒的可不见得只有女人。”我微微一笑,再调另一杯外表看来与‘柔情’极为相似的酒端在手中。“这款酒的名字是‘背叛’,也不属于烈酒。只是入口凛冽,犹如钢刀刮过喉咙。你敢不敢试试看?”昊天满不在乎的接过杯来。酒方入口,他的脸色已然大变。我大笑出声:“这酒的力道如何?”“你不会指望这玩意也能卖钱吧?”强忍住呛咳的欲望,昊天板着脸说道。“当然要卖钱!只不过‘背叛’是不单卖的。”我笑着将‘背叛’倒入昊天喝剩下的那半杯‘柔情’之中。酒的色泽突然变得浓艳而粘稠,像是鲜血在翻涌。“你再尝尝这款‘炼狱’吧。”我淡笑着举杯,笑容中掺杂着一丝苦涩。昊天的神情也似乎凝重了几分。金眸低垂,看着手中的酒杯,低声说道:“这世上真有人懂得炼狱的滋味么?”那话语中的凄楚与自嘲,听得我微微一怔。实在不知该如何接口,我索性装作没有听清楚的反问道:“你说什么?”“没什么。”昊天抬眼微笑。端在手中的酒,干脆的一饮而尽。“如何?”我自信的挑眉。昊天的手,紧紧按住胸口和肚腹,片刻后才朗声笑道:“你果然是妖孽!竟然连这种感受都可以凝聚在酒中。”看来是可以挂牌出售了。我满意的轻笑。这‘炼狱’入喉,喝的人会感觉全身血行加速,心脏跳动变快,经脉中像是有火焰在流动。咽喉处也会有一波波温热的甜意涌出。让人分不清是水果的甘甜,还是血液的腥甜。这份奇妙的感受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相信还是会让很多客人沉迷其中。“酒喝完了,你要说的话也该想好了吧?”昊天缓缓的吸了口气,开口道。闪动着金芒的眼睛,远远的避开了我的视线。像是在担心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以昊天的头脑,自然了解我要他过来决不会单单为了品酒。仅管是一脸早死早超生的可笑表情,但他这般主动却也是我没料到的。“我有件私事要你帮个忙。”我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酒杯,状似随意的说道。昊天闻言一愣,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松了开来。他故作惊讶的抬眼看我道:“难得你还有做不到的事情。说来听听,让我也长长见识。”“好说。”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对于昊天的调侃根本是充耳不闻。“我曾对你说过,我涉足这红裳苑只是想寻找些东西。不过我生性懒散,在这里待了半年多,也没真正的用心找过。我知道你在这芜城人脉甚广,就想请你帮忙打听一下。找得到固然好。找不到却也不妨事。权当是了个心愿。”“我记得你连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让我如何打听?”昊天颇有些为难的说道。“简单!”我伸手直接将龟煞摸了出来。“你只需要帮我打听一下,是否有人认得这个玩意就行了。”我倒也不怕昊天打龟煞的主意。一来,是他背后的势力庞大。区区一个青衣楼,应当还没看在他眼里。况且自我们相识之初,昊天也曾对我多次试探,甚至找借口与元西交手。但却一直没能摸透我的真正实力。因此合作至今,他向来是平等待我。想必多多少少也有些忌惮之意隐于其中。二来,这龟煞在江湖中的名声响亮、传言颇多,但真正见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昊天若不识,则无觊觎之心。倘若他为此对我不利,岂不证明他知道如何找出青衣楼的人?那之后会有什么变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何况我就不信青衣楼的人都是白痴!若是什么人拿着这块破石头都能号令他们,青衣楼早八辈子就完蛋了。这种废物,我要来也没用!昊天漫不经心的将龟煞接了过来。我微笑着看他,用心观察他的神色。哪知龟煞方一入手,他脸上的血色竟瞬间褪了个干净。“这东西是你的么?”昊天的金眸里精光暴射,一股森冷的杀气透体而出。“没错!你认得这玩意么?”我依旧笑得平静,垂在腰间的手指却已紧紧扣住了暗藏的锋刃。“认得?”昊天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讥嘲与愤怒。“我怎会不认得!只是万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零?凌舞?!我真是个白痴!这么明显的事情,我竟然没有注意到。”笑声过后,昊天脸上的悲怆之意更浓。但眼中的杀意却如风中的烛火,忽明忽暗。“怎么,你与这玩意的主人有仇么?”我淡淡的笑道。看昊天的样子,不像是对龟煞有兴趣。比较之下,他仿佛对我性命的兴趣更大一些。心中电般闪过万千念头,在其中长留不去的却是一句由衷的咒骂:真他妈的倒霉!早料到以青衣楼当年的嚣张,江湖中必定树敌不少。哪知我还没当上楼主,就先替它背了黑锅。话又说回来,我改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姓凌。此番定是被昊天误认成凌笑天的后人了。这黑锅背得那叫一个结实!连个王八翻身的余地都没给我留下。他对我杀意虽不坚定,但我还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想与他兵刃相向。以我的心性,只要出手,便很难不伤他的性命。杀念越炽,我的脑中却越是浮现出与他相处的点滴快乐。若是就这样杀了他,我的心神定然会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裂痕,再难回到圆满的境界。这对我将来的修行极为不利。昊天眼中的金芒几乎全然消失了。瞪着我的眼中只有不甘与悲愤。一抬手,我二人面前铁木制的桌子瞬间被他击得四分五裂。各色酒具叮当作响、碎了一地。就在残酒如鲜血般飞溅的时刻,一道弧光从昊天手中斜挑而出。锋利的剑,静止在我喉前三寸。我没有动,依旧是淡漠的神情。只是无论是木屑还是酒液,还未及身便已被护体的真气震散开来。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无风自动,在夜色中划出狂放的轨迹。“你真的要杀我么?”我无奈的对他苦笑。若是免不了这一场恩怨,倒不如快些动手。也省得我心头的杂念越来越多,塞得一颗心胀痛不已。不过这场架打得实在冤枉。方才还在把酒言欢的人,为了一个我根本不知道的理由硬要和我玩命!还真是他妈的莫名其妙!“为什么?”昊天低低的开口。金色的眼神涣散而朦胧。“这话该我问才是。”我缓缓的回答。神色凝重而又微带疑惑。“贼老天!你耍我耍得还不够吗?”昊天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声音却突然大了起来。悲愤的吼声中,人已远远遁去。“这世上的人多如繁星,为什么龟煞的主人偏偏是他?……”我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人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心中的郁闷无处宣泄。虽然这次我们没有开打。但不知道症结所在的我,很难保证昊天不会再起杀心。老实说,昊天对龟煞所有者的恨意,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也让我大感麻烦。他的武功或者尚不能造成我的困扰,但他背后的势力却着实让我有些头痛!对我这种懒人来说,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走了之。看来也是时候离开这个多风的国度了。元西自然是要同我一起的,只是炼峥云要怎么办?总不能要他放弃了权位,和我浪迹天涯吧?说起来我已经害得他伤神伤心,凭什么还要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正矛盾中,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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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听到元西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零,这里出什么事了?”想必是被昊天制造的响动引来,元西疑惑中略带一丝急切。“没什么,只是有人撒酒疯罢了。有什么事吗?”我不在意的对他笑道。“撒酒疯?”元西轻轻的皱眉,显然是不太相信。但他也知道,我这么说就表示不喜欢他再问了。他随即转开了话题。“戚海传了话来,说靖晏王请凌舞小姐过府一叙。”“这个时间?”我微有些奇怪的问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只是炼峥云从来都是亲自来红裳苑找我,这次怎会要我过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么?“是啊,来接人的车子已经停在后门了。零要我如何回复?”“帮我更衣吧。”我转身向室内走去。既然如此,去一趟也好。顺便把我的打算和他商量一下。若是他不愿放弃权位和我离开也不打紧。我走之前,只需先将元西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潜回城中,伺机宰了炼峥隆和炼峥鹄也就是了。那白虎王便是怀疑此事与炼峥云有关,我也不会让他拿到丝毫把柄。何况他身体久病,闻此噩耗只怕一条性命也就伤损得七七八八了。最后白虎的王位岂不是炼峥云的囊中之物?到那时我再离开,总算还了炼峥云对我的一片心意。从此他做他的白虎王,我当我的流浪客。天高海阔,再不相逢!带上覆面布巾,肩上带兜帽的披风将躯体包裹严密。我这才和同样带着覆面布巾的元西走出红裳苑。后门处果有一辆马车在等待。车夫是个看来憨实的男人。见我出来,连忙替我打开车门,放好脚踏,显得十分殷勤。“有劳!”我用真气逼柔了嗓音说道。迈步上了马车。待元西在车夫身旁的位置坐定,车夫随即跳上车,马鞭一挥,车已快速驶离。坐在车中,我的心境依旧没从昊天给我的冲击中完全恢复过来。见了炼峥云我要如何对他开口?难道直接说:我想要他,所以他必须放弃一切跟我走么?要我跟他说这种混账话,倒不如直接去杀了他的两个哥哥。对我来说,只怕还要容易一些。我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不知不觉的,自己竟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么?看来是平静的日子过多了,得失间的计较竟也大到可以影响自己的程度!深深的吸气,我的心境逐渐澄澈。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世上哪有什么是非要得到不可的?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便是失去了全部,也不过依旧是一无所有。执著于得失反而失去了我重生的意义。心中的郁结一旦想通,头脑也跟着敏捷起来。我突然觉得有个模糊的念头快速掠过我的大脑。仔细回想,又捉不住其中的关键。然而一丝隐隐的不安却在心中不停窜升,逐渐弥漫了整个身躯。这千锤百炼后自然生成的警觉,绝对不会出错!所以就在方才,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但是,我到底疏忽了什么?越是急,越是摸不着头脑。就在此时,马车外,车夫与元西低低的语声传入耳际。“……没想到凌舞小姐是个这么温和的人。难怪我家主子对她总是魂牵梦绕的。”“过奖。”元西的回答非常简洁,敷衍的意味十分明显。但两人的话听在我耳中,却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我终于想到一直被我忽略的是什么了。所有知道或是猜到凌舞真实身份的人,都不会叫我“凌舞小姐”。就算是炼峥云,也只是称呼我为“零”。更何况他明知道我这里的状况,怎会要人明目张胆的到红裳苑来接凌舞?这不是将凌舞本就居于红裳苑的事实泄露出去了么?以他的心思,怎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不!是以我的能力,怎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我懊悔的攥紧了拳头。“这位大哥,请先把车停一下可好?我有些东西忘在苑中,要让侍从去取来。”我轻推开车门,放柔了声音说道。“就快到了,小姐请回去坐好,莫要颠簸了身子。”那车夫嘿嘿一笑,车子却是赶得更急了。口气中隐隐有一丝轻佻透出,眼神也锐利了起来。抬眼向元西递了个眼色,在他佩剑出鞘的同时,锋利的指刀已然压上车夫的颈侧。“我说停车!你没听到吗?”声音瞬间变得阴冷,我再不掩饰眼中的杀气。或许是没料到我身怀凶器,更没想到我下手这般干脆。一眨眼的功夫,他已受制于我。但显然他也受过严格的训练。眼看情势不对,抬手在马背上重重甩下一鞭,人已侧身向车下摔去。“跳车!”我一看那马仰头欲嘶,断喝一声便跃出车厢。运力一刀,将马颈切断。马嘶方才出口,那马却已如断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车子也在惯性的作用下,翻滚而出。碎成一地的残木。翻身落地后,我第一件事便是确定元西跳车后的安危。好在他的轻功已有小成,这番变故不但没有令他受伤,反而让他亲手抓住了那个试图逃跑的车夫。“做的很好!”我朗声说道。看着百米外,他用剑压着那车夫的利落模样。我不禁暗自点头。“零,怎么处置?”元西的口气依旧听得出一些惊慌,但初次建功的兴奋还是占了多数。“杀了他!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敌人很快就会赶过来。”我淡淡的吩咐,低头在马车的残骸中迅速察看,希望发现一些敌人的线索。这个车夫在利刃及身的时候,都没有丝毫投降的意思。从这种人的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线索的。倒不如一刀杀了干脆。“杀……了?”元西似乎被吓了一跳,声音微微一颤。我突然想到,这种事他从未做过,想必很难下得了手。“你不用动手,让我来!”我抬起头说道。刚要过去,只觉得耳畔传来弓弦连声轻响。“快躲!”我暗叫不好,纵身向元西身旁跃去。百余米的距离,再怎么快也需要两三息的时间。在我赶到的时候,十余支箭矢已如闪电般射到。我一把抱了元西滚开。一身的狼狈暂且不论,却还是没能完全躲过。我的肩头和大腿都是一阵的剧痛。“妈的!”我低声咒骂。不是气自己受伤,而是伤口隐约传来的麻痒,让我知道这帮兔崽子的箭上有毒。“主子,您还好吧?”元西咬牙问道。他的手臂被箭头擦过,留下一片深褐色的血迹。“好不好得看跟谁比。我总比地上那家伙好多了。”我冷笑着反手折断了箭杆,迅速起身将元西挡在身后。再不去看身旁被箭矢钉死在地上的车夫。这些王八蛋的箭上设有倒钩,为了保存体力,我只能运功压住毒性的蔓延,暂时还不能将箭拔出。“反应很快嘛?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凌舞竟然是个男人,而且还有武功。这消息若是卖给玄机楼,怎么着也得换个千八百两吧?”没让我等多久,道旁的树林中窜出十来个人。为首的一个一脸的凶恶。“待会我一动手,你就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向后跑。你知道这样做的原因,所以别在这档口和我废话!”我用极低的声音对元西说道。若不是箭上有毒,这十几个人还不够我热身的。好在我发现,体内变异后的真气似乎有一些排毒的能力。只是效果不太明显。但若是我撑得时间长些。说不定还有干掉他们的机会。但以元西的功夫,还是逃跑比较妥当。据我的推测,这里是芜城外城的边缘。本就人烟稀少。所以他只要逃出里许,应该就可以安全了。“如果是为了钱,这千八百两的我给你如何?”我扬声说道。“抱歉了!抓了你的人,我们再谈钱的问题。”说着,那人已干脆的扑了过来。难怪不再放箭了,原来是想抓活的。面巾下的脸上习惯性的漾开了一丝冰冷的笑容,两柄匕首瞬间出鞘。“走!”低喝声出口,手中的锋刃电般划出。人也向另一个方向斜斜扑出。这帮人的目标是我。离开我,元西会更安全。~~~~~~~~~~~各位大人,总算赶完了。感谢小笛子大,安倍晴明大,还有水晶大的长评。小人细细读来,颇受触动。还有其他大人的回贴,很多地方给了我启发和鼓励。很遗憾没时间回贴了。但我会把贴子拷回去。慢慢回。星期一再贴上来吧。最后,再次感谢所有支持我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