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的确想到了一点——林檀曾经有段时间完全消失,现在却又出现了一部分,据他说自己和古航两人,也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这样看来,状态是随时会生改变的,林檀如此,墙壁也该是如此——应当是这样!他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既然古航的状态和自己一样,并没有生改变,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墙壁的状态改变了——应该说,是古航钻过去的这一小块墙壁,在古航钻过去的那一瞬间,又从消失的状态回到了存在的状态。

“到底怎么了?”他打量着自己,没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是的,门还在那里,无论左眼还是右眼,望过去的时候,那扇门都完好地立在那里,没有什么区别。

“不,不是……”古航正要说话,被朱跃军制止了。

“应该有什么感觉?”古航闭着左眼四处看着。

事情就是这样生的,或许应该说事情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只是到现在才被林檀所觉。当他闭上左眼,用右眼来看这个房间时,他感觉房间里的景象似乎有些变化——大的变化并没有生,朱跃军和古航依旧在那里吞云吐雾,他们身后,那张大桌子旁边依旧七零八落得放着那些椅子。

一支烟出现在前方的空气中,那支烟正缓缓朝他们移过来,烟头处的红色火光在闪动着。起初那是一支完整的烟,当它移动到朱跃军面前时,已经被抽去了一半,烟嘴部分被某人的口水浸得略微有些湿润。

也许我们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一张脸。

“我们也看见了。”朱跃军说。

也许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吧?林檀抚摸着自己残存的半边身体,感叹不已——死亡的恐惧,其实也不过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假如我们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并且可以肯定,在那个世界里会遇见我们熟悉的人,那么,死亡,或者另外一个世界、两个世界,无论是另外的什么世界,实际上也并不那么可怕吧?

这真是一副恐怖的景象。他的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消失,先是手臂,然后慢慢蔓延到了右半边身体,它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感到自己仿佛是一副画,正被一把画刷一笔一笔地涂去——当他的右腿也开始消失时,他的身体摇晃起来。他感到站立不稳,想要走过去靠着墙站立,但是朱跃军和古航正在房间里疯狂地奔驰,他们总是从他身边穿梭而过,在他与墙壁间形成一道运动的屏障,他就像一个像过马路的行人,总是被疾驰的汽车所阻拦。

自己的右手臂仍旧在前后挥动着,帮助奔跑中保持平衡,但是手臂的末端,却仿佛被人斩去了一截一般,空荡荡的,看起来十分刺眼。

林檀正要说,却愣住了。

仿佛是注定不能停下来休息似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团光。

那只手的确是消失了,并非是从手中滑出。前一秒钟那还是一只真实的手,在下一个瞬间,就只剩下了冰冷的空气,存在与消失之间没有过渡,那只手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就这样不见了。

打火机的光也随着6力倒下而熄灭了。6力在地面上抖索着寻找打火机,却只摸到满手的泥水。

“什么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尝试着拉住林檀的胳膊,这下,他也感觉到一股力量从相对的方向传来,这让他大吃一惊——虽然蓝飞消失了,这里只剩下一只手,但是他始终认为,这只手上并没有什么活力,所谓的力量不过是林檀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想象罢了——其他人看来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对于这只手,大家虽然感觉有些恐怖,却并没有感到特别怪异。然而,当他和林檀一起对抗着那手上传来的力量时,他才现,这只手的确是活的。

“也许的确该出去看看。”朱跃军道。

黑暗从窗外侵袭到了车内,仿佛那黑色是有形的物质一般,无声无息地潜伏了进来,伴随着雨的气味。人们感到不安,加上恐惧,有人低声咳嗽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说到见鬼了。

那几个男人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连坐在后排的老夫妻俩也朝前靠了过来,车厢里弥漫起一股诡异的气氛。

“你确定吗?”虽然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林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何况,在机座上还有另外一个话机,按下数字键,只怕也无法接通吧?

他猛然冒出了大量的汗水,连手里的话机也被汗水浸湿了。

“奶奶?”他提高声音对着阳台喊了一声。

“我们还是回到房间里去吧。”林檀提议道。

朱跃军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被一种寂寞的情绪笼罩着。实际上,在他的眼里,林檀只有一半的身体,他无法预测这个消失了一半的林檀会不会完全消失,对于可能来临的全然孤独,他感到自内心的恐惧。

林檀没有得到朱跃军的回答,便独自朝房间走过去。他想房间里至少还有很多身体的部分,没准还能遇上另一个隐身的男人。

当他触摸到墙壁时,那道让他们穿越过来的空档已经消失了,只好重新寻找。他刚刚在墙上摸了两下,一个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不用找了,我们找了很久了。”

这是古航的声音。

林檀和朱跃军朝声音出的方向望去——在这堵墙壁的尽头,古航正慢慢地拐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朱跃军两人脸上也是同样的表情。

他们没想到,萍水相逢的三个人,现在相见,却如同见到亲人一般——当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世界消失时,剩下的人简直比熊猫还珍贵。

“你还在?太好了!”林檀拍着古航的肩膀笑道,他这次伸出的是左手,左手很快便陷入了古航的肩膀,吓了他一跳,赶紧拔了出来。

“我也在啊,怎么没人欢迎?”另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不满道。

他们这才注意到,在古航的耳朵上方,漂浮着一支香烟——那是隐身男人的标志。朱跃军大笑起来,一把夺过那支烟,猛吸了几口:“兄弟,看到你太好了!”

“老子差点掉了下去,幸好一个马步站稳了。”隐身男人道。

“嗯,我也是。”古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