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越走越近了。那是一双小孩子穿的旅游鞋,脚底上带有红色的灯光,每移动一步,那红光便闪一下。

朱跃军也沉默了。

“走吧。”朱跃军叹息着说。

那么,汽车真的消失了吗?

林檀叹了一口气。

谁都看出来了,这只手的后端,并没有手臂,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人,看起来,仿佛是谁的手被砍了下来挂在林檀身上一样。

是啊,该如何求救呢?

这番互相询问姓名身份的活动进行了1o多分钟,大家似乎有意无意地想通过这种行为来减淡一点弥漫在车厢内的恐惧和紧张气氛。起初这种努力似乎有些奏效,人们互相讨论着生活中的琐事,假装对窗外陌生的景色视而不见,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司机身上。但是,当所有人的身份都弄清楚之后,大家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眼看他们的话题又要转到工作压力方面了,林檀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哪个眼镜?”他原本怕说出有人消失的事情会招人耻笑,现在他们既然主动提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由他一人监视全车是很累的,倘若大家一起留意,情况就不同了,说不定还能现事情的真相。

林檀呆了一小会,咳嗽一声,推了推身边那对老年夫妻:“爷爷,车子一直没停吗?”

在这样的想象中站立了几分钟,林檀毕竟没有勇气再折回楼上去看个究竟。想了想,还是先去找父母商量此事要紧。摸了摸口袋,幸好昨天没有换外套,口袋里还有些钱,否则连乘车的路费也没有。

他呆了一呆,认为自己的感觉出了错误,这回加大了力气,用力朝电话抓过去——电话被拿起来了,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分明从电话机座上将话机拿在手里,但是,现在,在那个白色的机座上,仍旧有一个话机放在那里。

他懊恼地走进屋子里,又在各个房间搜索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老太太的影子。这下他确信她是失踪了,不再犹豫,拿起电话便要拨打。

有时候,带老人和带小孩子没多大差别。他想。

看他们的神情,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林檀少了一只手掌,或者说认为这样的损失和满屋子的怪物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对于林檀来说,这事非常严重——他看不见那些怪物,即使它们的确存在,却对他毫无影响,而手掌的缺失,却让他想到了蓝飞。

他想到了蓝飞在黑夜中紧紧抓着她的那只手——她只剩下一只手。这说明自己也在消失,先消失的便是右手,接下来会更多,也许他整个人都将不复存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些看不见的怪物,对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少了一只手。”他再次举起右臂重复着。

朱跃军停了下来,眼睛看着他,然后认真地望着他的右臂,在右臂末端的虚空处——那里本应该是一只手掌的,现在没了——朱跃军在那里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仿佛举起什么东西似的,将那拳头递到了林檀面前。

林檀的眼睛瞪大了。

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掌仿佛被另一个人温暖的大手抓住,正在朝上举着,而他也亲眼看到,自己的右臂,在朱跃军的掌握之下,正慢慢抬了起来——而朱跃军的手中什么也没握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看,我抓住了你的手,它还在。”朱跃军说。

他忽然明白了朱跃军的意思——是的,他刚才抓住的是自己的手,这说明自己的右手掌的确还在,只是自己看不见了。

这意味着什么?

他隐约想到了什么,但是还来不及细想,就被朱跃军拉着跑了起来。

“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林檀大声问。

“不知道!”跑了这么多圈,朱跃军已经中气不足了。林檀展眼打量着安静的房间,感觉自己这几个人就像疯子,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墙壁打转。他忽然想到,那些关在精神病院里的人们,他们中的一些人,也许并没有疯,只不过是别人看不到他们所看到的东西罢了。想到这个,他打了个寒噤——那样未免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