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我……刚才看到……浅深……来……来了……”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她的气也快断了。

半个小时之后,她重新站在了律师事务所的门前,几日不见,再次看到那金光闪闪的大字着实令人心情激动,阴郁的情绪也随之清减不少。而当她推门而入的刹那间,鸦雀无声,两秒之后,她便受到了英雄等级的待遇,这一点都不夸张,一帮子人通通放下手中的事情潮水般涌到她面前,噼里啪啦地嘘寒问暖起来,神情都很激动。浅深不是不喜欢这种受重视的感觉,也很感动自己的事有这么多人牵挂着,只是她现在大病初愈,大伤未好,这么个包围法让她缺氧。

浅深本能地后退,她本来就被他的举动弄得恶心透顶,胃里翻涌得想吐,可他最后那两句话顿时让浅深如坠冰窖。

“你眼睛本来就小,不戴眼镜更难看。”浅深恶人恶语。

“你知不知道梁浅深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啊?辛梓啊辛梓,你可不能因为一时的迷惑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浅深现在使不上力,手也只能任景然握着,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表露完全把辛梓当作透明人。浅深有些辛苦地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已是干得冒火,她只得忍着疼嘶哑着嗓子说:“你先等等,我要喝水。”

辛梓一本正经地说:“你真一个人住?”

“家当自然得带在身边。”浅深跺了跺脚,确实还是平跟鞋舒服,她整了整略皱的衣服回头伸手说,“给我吧。”

浅深顿时漏了半拍,她回到座位,瞪着着大眼睛讷讷地问莫天:“那个唐媛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辛梓平静的问话,浅深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就这样漠然地回道:“不饿,没食欲。”

自她懂事以来,父母早就不合,妈妈成天以泪洗面,爸爸终日不回家,一对外界看来的金童玉女般大家族的联姻已是貌合神离,支离破碎。她觉得妈妈可怜,从小不亲爸爸跟着妈妈长大,陪妈妈弹琴,画画,看书,聊天,撒娇,她的妈妈美丽高雅,像一株纯洁的百合,坚强,不可侵犯。可她想不通,为什么美好如妈妈,妈妈又那么喜欢爸爸,爸爸还是不喜欢。所以,当爸爸带着那个女人回家,那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小孩的时候,妈妈彻底崩溃了。她最最亲爱的妈妈在她的面前选择了自杀。

“辛梓。”

辛梓沉着脸看着梁浅深,对在场的每个人低声劝道:“好了,大家都少说一句。”

浅深看着那红底金字的本子,不觉得真实,愣神片刻,悲喜交加。

辛梓低下头呼了口气,轻声道:“那么……我们去吃饭吧。”

温软的女声甚是好听,柔柔地像是羽毛抖动,可触到浅深的耳朵时恰如尖锐的刀刃一下一下剜割着她的耳膜:“喂?请问你是哪位,需要留言吗?”

浅深正在看辛梓给她写的英语语法笔记,可此时的心思早不在这本笔记本上了。辛梓坐在她左前方,正耐心地给莫天讲解题目,浅深心不在焉地翻着本子,余光却不自禁地瞄向前边。

“两个人住,太大了,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浅深不以为然道,她率先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现榨的鲜橙汁。

两名老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热情地给了梁浅深一个拥抱,道着“thankyouverymuch”挥手离开。

众人立刻被梁美女配合着微笑的一番“花言巧语”给收服,收起了一副兴师问罪的面孔开始正经地祝她新婚愉快,七嘴八舌地跟她说好好选个地方度个蜜月,不要这么幸苦了,又好奇起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收服得了律师界的女皇,让她甘愿地披上婚纱加入有夫之妇的行列,多半是那种英俊不凡潇洒多金的绝好青年,不然怎么可能入得了梁美女的眼。他们这些年看得多了,追梁浅深的男人都可以城东排到城西了,怎样的大好人才最终的下场都是一样——出局。常大头最后总结性发言:去的那天一定要好好恭喜那位最终胜利者。

半节自修过去之后,张小姐施施然地从正门口进来,浅深跟在她后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她坐回到位子上,立刻受到右边扔来的纸条。她斜看庄清许一眼,打开纸条:张小姐没拿你怎么样吧?

“小辛,你这样就不对了,新婚应该带嫂子去度度蜜月么,不然嫂子到时候又要在我们开会的时候破门而入了。”夏季虽说是个花花公子,同时对付女人的花样也是一等一的高,除了那次在浅深那儿失手,他从没失败过。

浅深向来讨厌做解释,可偏偏眼前这个家伙头脑死板得要命:“昨天多亏你……所以,这顿就当我谢你,没问题了吧。”让她说这种话还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很别扭,但是这个时候她也懒得解释:“什么事?”

放学后,离晚自修有一个小时的空余时间,浅深打了车回家,然后翻箱倒柜地从一个积满了灰的箱子里找出一本同学录,那是初中毕业的时候班上每人发的一本纪念册,里头有全班同学的联系电话和住址。浅深当时只填了电话,没填地址。她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要找的人,他家住得离学校有些远,不知道现在有没搬家。

辛梓喝了很多,原本净白的脸不知不觉地透出了酒醉的熏红,让他素净的脸生动不少。但就是这样他也是来者不拒,好像在刻意彰显着他今天的绝好心情,浅深知道辛梓酒量并不大,但自己却又什么都不能做,心下焦躁。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笑,陪笑得脸抽筋也还得笑,接到别人艳羡的祝福还要装糊涂地含糊收下,然后笑得更欢。

“凭什么?”浅深一拍桌子,瞪大了眼睛望着老班,“这个位子是我的。”她死死咬住“我的”两个字不放。

“梁浅深,拜托,今天是你自己大喜的日子,我们都在香格里拉等你。”宣玫边上似乎很吵,还有人在电话边吵吵嚷嚷

“李老师,你把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忽然,一直吊儿郎当左耳进右耳出的梁浅深沉着脸,柔软的嘴唇里吐出片片薄刀似的话。

“律师?”又一个声音充满着好奇,“你当律师啦?真是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会从事服装设计。”

“不用你管。”

浅深拿出手机粗略一看,刚觉得静下来的心又飞快地跳了起来。

辛梓的脸因为失去了大眼镜的遮挡,反倒瞬间清秀了不少,他本就不是大眼睛,却有着单眼皮男生特有的干净清爽,一双黑眸子时常是安静地凝视前方,纯净明亮,一望见底般的清透,大多数时候,那里都是温润含笑的。男生的一张脸,鼻梁是最为关键的,辛梓的鼻梁倒是很挺拔,这让他略显单薄的五官一下子立体了起来,也给这张冲眼看有点平淡的脸增添了一抹亮色。他的嘴唇有些苍白,唇形算不上漂亮,却还是很符合他整个人的气质——干净。皮肤就不用说了,浅深早就说过,他也就皮肤白还算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

“哦!老大失败了,天哪,神勇无敌,从无败记的老大竟然失败了,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啊,哈哈哈。”

“班长,副班长,一起回家呢?”浅深冲邵芝芝笑笑,有点顽劣。

“很好。酬劳优渥,每年都有带薪休假。”

“嗯,跟李老师谈了会话。”

梁浅深非常无奈地拿手在嘉妮的面前晃了好几回,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这个小师妹一副呆呆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游魂了,起初因为她出色的实习表现以为她是那种很精干并且做事干脆型的人,然而,在她总是盯着自己的脸发呆的时候,梁浅深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对她的这个评价,也许这个迷迷糊糊的女生并不如自己想得那般。

“你怎么会连他都认识?”

在场的几个似乎都很惊讶,宣玫更是既吃惊,又兴奋,跟梁浅深说话的口气都变得不那么刻薄。只有辛梓看上去最淡定,只是微微侧过头看她。

“为什么这么惊讶?我认识他很奇怪吗?”浅深被那些闪亮亮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猛然意识到什么,她立刻澄清,“喂,不要乱想。”

“我们怎么能不乱想,你们一个花花大少,一个超级花蝴蝶,你们认识还能因为什么?不然你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宣玫好像抓到梁浅深什么大把柄似的狠追不放。

浅深并不气恼,给自己又倒上杯果汁,缓缓道来:“其实,我跟他们兄弟交情都不错,认识有好几年了,算是哥们吧。怎么认识的……先跟他弟弟认识,再认识他,至于细节部分,我没必要跟你们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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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他熟到什么地步?”宣玫眼中闪过一抹狡桀,忍不住把上半身往前探了探。

“我……”浅深突然收声,轻轻皱眉凝视着的宣玫,笑容有些玩味,“你这么关心我跟他的关系,有点过头啊。”

被人识破后,宣玫倒也放得开,干脆直说:“如果你跟他很熟的话,我想让你帮我个忙。我们杂志想找苏白淡拍封面,再做期访问,顺便还想采访下关如隐,可你也知道他比较难约……”

“宣主编,你好像冷落了一些人,一事归一事,你再这么说下去,玥珊就该着急了。”浅深不慌不忙地把众人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眸光如水银般缓缓流过辛梓淡笑的眉眼,“辛梓也该急了,好不容易卖个面子请你出来,你若是不把事情办好,他可要脸上无光了。”

辛梓的目光从浅深微笑的脸上轻轻带过,他给自己的酒杯斟满,含笑地朝宣玫敬了敬:“浅深说的对,你得给我面子。”

宣玫的心思似乎一下子还转不过来,手上跟辛梓碰杯,眼神却还往浅深那飘,心里那个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梁浅深远远的就听见了,可她偏装作没听见没看到,低头吃饭。

“辛太太……”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玥珊经纪人忽然开口。

浅深立刻打住他:“叫我浅深就可以了。”

那人又笑笑,举起酒杯敬道:“那好,我姓成,圈里人都叫我成哥。没想到你和我们谢总是旧识,来,我敬你一杯。”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果汁代替吧。”

混这行的就喜欢自来熟,那人拿起酒杯就要给浅深添酒:“诶,浅深,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稍微来一点是吧。”

“我太太确实不喝酒。”

浅深还没说,辛梓就已经出面替她挡下,又替浅深倒上果汁,温声说:“还是喝果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