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深笑,继续看。

忽地,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关系。”她把茶水递到莫天面前,重新坐下,“那么,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我能帮你解答的一定不遗余力。”

“给,擦擦汗吧。”

其实,她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并不大,却很有名,不过也是最近几年享有了不少盛誉,原因就在于事务所接连赢得了好几场轰动全城的大案子。就如同走了鸿运的人,事业一下子四通八达起来,虽不至于平步青云,但红红火火、门庭若市那是不在话下。随之而来的是有不少优秀人才纷纷慕名而来,这家本不算太大的事务所一下子成了业内最被看好,也最有潜力成为最有实力的事务所。

“不用,配镜片就好。”辛梓拿着眼镜研究了下,无奈地笑着说,“大概生活费又得紧一点了。”

“我赔你不就是了,用得着说得这么露骨吗?”浅深忽然愤然地插到二人中间,一把从辛梓手里抢过那副眼镜,冷笑道,“不就一副眼镜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我赔你一副全新的,这总行了吧。”

“不用。”辛梓站起来,拦住有些生气的邵芝芝,平静地对浅深说,“镜片本来就有些破,我戴着不舒服才拿下来的,打碎了也好,我正有要换镜片的意思。”

浅深看着他那张笑得不痛不痒的脸就来气,也没三思,双手拿着眼镜用力一掰……眼镜没断。

邵芝芝看出了她的用意,大惊,扑上去就要抢:“你这是干什么,镜片碎了也就罢了,你要把整副眼镜都弄坏吗?”

“我都说了会赔,所以,这眼镜也没用了。”说罢,浅深重重地把眼镜扔到地上,再重重地补上一脚。

“喀嚓”一声脆响,浅深再次抬脚的时候,这副古董眼镜应声断成两半。

“你……你疯了?”邵芝芝不可抑制地指着梁浅深的鼻子骂,“你怎么能这样?”

浅深不以为然地看着她,甚至露出了一脸舒畅的笑容对辛梓说:“留着也碍事,好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买副新的。”

辛梓没动,只是低头盯着那副已经不成样的土气的黑色塑料框架眼镜,他的眼睛似乎长在那副眼镜上似的一动不动。浅深想说什么,却被他有些吓人的脸色止住了。辛梓缓缓地弯下腰,柔顺的黑色短发顺势滑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伸出手小心地捡起那副残缺不齐的眼镜,仔细地把地上的每一碎片都捡了起来。然后,以同样缓慢的速度直起身来,从兜里拿出一张手帕,把眼镜包在里面,像是保护宝贝似的裹好放入书包的最里层小袋子。

整个过程,辛梓没有说一句话。他沉默地收拾好东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但是,教室里的气氛已经被刚才浅深的举动给弄得僵化至极,几个还没走的同学迅速围了上来。

浅深秀气的眉绞在了一起,反复咬着嘴唇,心里突突地跳着,等了半天也不见辛梓摆明态度,忍不住说道:“大不了赔你两副。”

辛梓忽然转过身,浅深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靠了靠,却被后面的同学挡住了退路。她回头,看到班里的文艺委员宣玫正手插腰凶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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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地看着她。浅深立即转头,不甘示弱地扫视了下围观的同学道:“怎么,都是我的错?我不都说赔了嘛,有必要这样吗?”

“不用你赔。”一直没说话的辛梓朝浅深走近了两步,高高的身形挡住了照在浅深头顶的灯光,有些压抑,浅深倔强地抬头仰视,脸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笑容,挑眉挑衅,本就美丽惊艳的脸庞越发令人无法直视。

她的美丽总是带有攻击性,也许藏着毒,也许带着刺。

辛梓的脸因为失去了大眼镜的遮挡,反倒瞬间清秀了不少,他本就不是大眼睛,却有着单眼皮男生特有的干净清爽,一双黑眸子时常是安静地凝视前方,纯净明亮,一望见底般的清透,大多数时候,那里都是温润含笑的。男生的一张脸,鼻梁是最为关键的,辛梓的鼻梁倒是很挺拔,这让他略显单薄的五官一下子立体了起来,也给这张冲眼看有点平淡的脸增添了一抹亮色。他的嘴唇有些苍白,唇形算不上漂亮,却还是很符合他整个人的气质——干净。皮肤就不用说了,浅深早就说过,他也就皮肤白还算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

辛梓看了眼浅深,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温和,他再一次摇了摇头说:“你不用赔我什么,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辛梓的嗓音有些低沉,听得出他的心情很低落,但是,他的话语和表情却截然相反,似乎并不在意浅深的所为,甚至把她的手段看作是小孩子的胡搅蛮缠,不欲纠缠。邵芝芝狠狠推了一把浅深,跟着辛梓追了出去。身后的宣玫冷冷地说:“你也够了吧,没见过你这么任性的大小姐。”

浅深不理会任何人,拎起包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整个寒假,每天浅深跟不同男生出去玩,也不回家,还是在自己租的那间不小也不大的房子住下,定时找钟点工做饭或是打扫卫生。生活过得还是比较惬意的,讨好她的男生轮番上阵地想法子逗她开心,她也就无需动脑子打发这无聊的日子。

只是,心里面不知为何,总是藏着一根刺似的,搁着难受,挠一挠痒,碰一碰痛。

开学前夕,过了一个没什么大意思的春节,浅深难得一个人逛街。在几家名牌服饰店流连了会,扫荡了几件不是很满意的衣服,也就打算收工回家休息。过了一条马路,竟被横空窜出来的手臂拦了下来。

此人长着一张很是大众的脸,浅深疑惑地想了半天也记不得这张有些熟悉的脸是什么人。被人无缘无故拦下,浅深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那个一脸严肃的人说:“你是谁?想干嘛?”

那个人嗤笑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梁浅深,然后放下长臂,一脸正义地说:“难怪你在班上这么受排挤了。”

浅深一听,差点怒了,却在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骂,就被那人下一句话给弄得噎住了喉咙。

“你可以不记得我,不过,我要来告诉你的是,不要以为长得漂亮就自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欠了你,都要看你脸色。”他很用力地朝浅深指了指,接着说,“还有,你为什么那样弄坏辛梓的眼镜?你知道那对它来说有多重要吗?”

“怎么?他初恋情人送的?”浅深撩了撩迷人的长发,一点都不把这个人的话当回事。

那人盯着浅深看了好一会,才说:“那是他爸爸的遗物。”

浅深玩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下,目光飞快地看向那个人。

“他每天都要仔细地擦拭那副眼镜,把它保护得光亮如新。你说,那副眼镜对他来说,是什么?好好反省吧。”

那个男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浅深一个人像傻瓜一样站在寒风凛凛的街头发呆。放着名贵衣服的袋子有几只散落在地,路过的好心人提醒了一下这个看上去脸色不怎么好的女生。

浅深全当没有听见,脑中盘桓着那两句话。

忽然,她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曾可吗,辛梓的朋友。

那么,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很没人性的事?

十二岁以后就不知道愧疚是何物的梁浅深,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叫做愧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