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长大后叶欣梅再没享受过那种感觉,她从来也没有向程飞跃开口提出过希望他能给她洗一次头,因为和程飞跃在一起没有那种氛围。就是提出了他也不会答应,就是答应了他也不会高兴,与其让他碍于情面不情愿地答应,躺在床上听着他的不悦之词,感受着他的不耐烦,那洗头将不再是一种幸福与甜蜜,而成为一种折磨与受罪。

事后回想,叶欣梅不知是怎样与张江涛一起挺过那最初的痛苦岁月的。记忆里,那是一段艰辛而泡在泪水中的日子。

叶欣梅轻揉着张江涛的头,好似想把他头中的病揉掉。她叹着气,嘱咐他好好保重身体,所有的事情慢慢就会过去。俩人如生离死别,相拥而泣了良久。

他马上致电张江雁,张江雁在那头将他痛骂一顿之后,通知张江涛,他将她老公及她老公的朋友打伤了,现在住院,她要张江涛两天之内赔他们五万元医疗费,否则,她就到叶欣梅家去找她老公,让叶欣梅的老公收拾他。

同去的两个朋友气不忿,忘了进门前张江涛对他们不许动手的交待,在推搡中与张江雁的老公厮打起来。

叶欣梅当下就义愤填膺,觉得雷咏棠简直太不知廉耻了。她就是想与张江涛重新来过也不是这个追法啊——三天两头领着孩子在院子里招摇过市,这让张江涛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想起张江涛住院、失踪的时候,张江雁给她的那些信息。什么人吗!为什么当张江雁需要她的时候,就不管她叶欣梅处境如何,像公主一样地给她号司令,要叶欣梅假装去爱她弟弟,去找她弟弟。而现在自己只是希望和她谈一次,她却冷漠地连个机会都不给。

去了上海不久,雷咏棠认识了一个合作公司的经理,那个人被她的美貌与气质所吸引,开始疯狂追求她,大把大把的为她花钱。雷咏棠一个人在那里无依无靠,又孤独寂寞,就难抵他的功势跟他走到了一起。

可是张江涛偏偏是个认死理的人,他非要听到叶欣梅明确地跟他说“好了,我要你。”但这是叶欣梅万万说不出的。他就像以前一样使性子。

许是因为叶欣梅还在期待着张江涛给她治疗,许是因为张江涛乐于倾听叶欣梅说话,两人的交往还是逐渐多了起来。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交流,好像没有任何的共同话题。程飞跃经常说感到无聊。有时候两人讲一些两人都认识的同学朋友的事,讲完了却也总觉得淡而无味,两人各干各的去了。

在老一辈人的眼中,叶欣梅属于那种非常合乎标准的美人坯子。她个子不高,身材适中,胸部丰满,走路挺拔又不失柔美;五官几乎没有任何缺陷地分布在白暂的瓜子脸上,尤其那双毛绒绒的眼睛,顾盼生辉,让叶欣梅整个人一下子就生动起来。

叶欣梅对张江涛逐渐失去信心的时候,对北大也逐渐失去了信心。如果北大出来的人就是张江涛这个样子,她宁愿她的喜喜将来不考北大。

但是,怨归怨,叶欣梅却不能不管他。这男孩子对她的爱,对她的好,对她的忠心,还有他可怜的身体与遭遇都让叶欣梅的心绕指般柔软起来。她日复一日地帮他,慢慢引导他与社会接轨。

张江涛在商场的工作倒班,每天只上半天,着急了还可以叫别人替。叶欣梅就谋划着帮他利用业余时间再做点小生意。叶欣梅想起了一个大姐,她在郊区有一片农场,农场里种着几十亩的苜蓿。

苜蓿本是一种动物饲料,营养价值很高,享有“牧草之王”的美誉。这几年缘于绿色食品的大力倡导,纯天然蔬菜日益受到人们的青睐,成为人们餐桌上的新宠。

在南方,人们有食苜蓿的习惯,但在北方却很少种植。除了农村间或有人知道它是“牛儿”吃的东西,城里人对它根本不认识。

五、六月份正是苜蓿芽最嫩的时候,叶欣梅决定带张江涛试着销售苜蓿。

叶欣梅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就开始陪张江涛一趟趟跑农场。去农场的路很远,需要倒两次车,下了车还得走二、三里地的土路,光是路上就得用去大约三个小时。

大姐人很好,说初期可以免费给他们提供样品,以后大批量进货了,再给她个本钱就行了,说刚开始推广,她也不想着怎么赚钱。

叶欣梅知道大姐不过说的客气话,做生意的哪会赔本赚吆喝呢?但心下也很感激。

既是免费,大姐就不愿再搭上人工,给了镰刀和麻袋,叫他们自己去地里割,两人在和风旭日下开始劳作。

叶欣梅从小在农村长大,挥舞镰刀倒也运用自如,一会儿就能割一麻袋。倒是张江涛自小在城市长大,没干过农活,第一次割完,手上就被镰刀磨出个水泡,让叶欣梅煞是心疼。

回去的时候叶欣梅总是有些犯愁。运气好的话,他们可以搭乘来农场参观的顺路车回去,而多数时候,他们需要自己挤公车返回。从农场到公路之间那二、三里土路就得自己扛着麻袋走过去。两个人肩扛手提,跌跌撞撞。有时候碰到村民开着手扶拖拉机或小四轮走过,叶欣梅就会扯高了嗓子请人家把他们捎上,那样子早就没有了城里女人的高贵与矜持。张江涛就觉得叶欣梅可爱,淳朴,真实,像《秋菊打官司》里的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