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答。只是对我摆摆手。意思与饭菜无关。

“是有那么一回事。”

海面方向吹来的风这时突然停滞,海草味消失。我反手抓住蒙面女孩的手。空气微微一颤,传来她的笑声。笑声亦是如此熟悉。我来不及细想,她已开口说话。“为何要抓住我的手?”她问。

我只好收声,拿起杯子斟满咖啡,边喝边看她们两人忙碌。

我吃了双份三明治,喝了二杯咖啡,一壶热牛奶。

“好,一会儿见。”

“不是吗”

“不行。因为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一样。”她说着在我身边坐下,身上透出淡淡的法国香水的味道,这香味令我有些心猿意马,我侧脸望着她。她现我在看她,伸手将我的脑袋扳了回去。

“好吧。”

对方还有外线?看来这次是里迎外合了。我闭住呼吸,继续拿着话筒偷听,耳边响起一阵抽屉的开关声,乱翻书籍、纸张声和连续不断地叹息。过了一会,偌大的地毯被卷了起来。我感到纳闷:小偷似乎不是为钱财而来,因为很少有人将贵重物品放在书房。他在寻找什么呢?这时,小偷打开了书桌上的一盏台灯,那架古老法式台灯的开关响声非常特别。

路上天气仍是一片阴沉,过了分界岭又是一番景象:艳阳高照,碧海蓝天。人的心情也为之一振,豁然开朗起来。

“那么,请说明一下昨天晚饭到我们刚才进门之前,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了?”陈警官说。

“你们二位在向我调查案情时,还应该有位外事警察在场才对。”

“那就尽快如法炮制。”

“说兄弟的个性世间很少见到。怎么样?快点做决定吧。”

“这么乖?不像你。”

她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用眺望星空一样的眼神望着我的脸,朱唇微启,银白的牙齿闪烁其间。她注视我很久。我的脑袋隐隐作痛,时重时轻,如同与夜色的距离一样忽远忽近。她修长的十指在茶几上工整地交叉一起,尔后,冲着我微微一笑,笑得十分恬静,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映出一个柔和的影子。

我沉默不语。

她笑了。“别不好意思,我也是实话实说,没有讨好你的意思。”

她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她静静点头,又开始望着我微笑。

她似乎想起了那人在电话里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眼睛越过我的肩头,望着我身后某处空间。随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嗯。是你半月前的那次吧?”她说,“你这人很不一般,几乎无任何特别要求。事后其他几位空姐都说你有点怪。”

“是的。”

我扭头一看,只见先生和太太不知何时已站在身边,正冲我微笑。颜总这时也赶过来,拍拍我的肩问:“兄弟你没事吧?”

“沙袋?”颜总问,“她每天练拳?真没看出来。”

“饶恕我行不行?”

我看看窗帘,天已经亮了。涛声恍然入耳,使我想起了海边的空气。我悄悄起身来到门边,把门打开,只见晶铉站在走廊里,看样子也是刚到门口。她不由分说、一把推开我径直进了房间,走到客厅朝里边瞅瞅,此时的我尴尬得无地自容,而里边的两对狗男女仍不知死活地在一片淫声浪语中继续交媾。

“还是那句话,”她说,“有种宿命的味道。而且你的活法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即简单又复杂。所以”她抬眼望着我。

“是啊,你问这个干吗?”

饭后,照例是坐在客厅里喝加了白兰地的咖啡,见我两眼望着窗外的毛毛细雨出神,晶铉说:“喔,这样吧,我帮你一把,把你的心事给铲平了。怎么样?”她眼睛荡漾着一丝笑意。

“是不是给海风吹的?”她说,“我忘了豆牙菜弱不经风喔。”

我想了想,说得也是,婚姻乃人生大事,的确不那么简单。我说:“你和男生来往,一不图钱,二不图物,人活到你这个层次,也就差精神领域里那最后的一跃了,好似鲤鱼跳龙门,如果顺利的话,一瞬间便完成了升华。否则你就只能做一枚飘零的秋叶,无所傍依。”

“是我对她讲的没错,”颜总说,“我想给她加加温,在这类事上,一个爱你的女人不可能无动于衷,贞操带起不了作用。”讲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这么说,你没事了?”

“之后去师姐家一趟,我把颜总签了字的合约文本送给她,明天带去公司存档。”

“可不是吗,这几年头顶巨石过日子,每每想起如坐针毡。不定哪天东窗事,兄弟只好去大牢里看哥哥了。”颜总沉思片刻,吐出一声叹息,“也许兄弟还不知道,几年前第一次见你时就有种信任感。你这人不害人,打心眼里就无害人的想法,半点都没有,这是天生的。我在你面前一直能够畅所欲言,毫无顾忌。现在社会这么复杂,许多事、许多话半句都不能对外讲,讲了就要出问题。这些话偶尔也对老婆讲,两个人相亲相爱这么多年,讲出来一起感慨倒也无妨。要不是她那个表弟,我的日子可能会更加称心如意。”

颜总微微皱了皱眉头,站起来说:“去我家吧,借款合约在那里签。还有那盘原始录像带,我也准备好了。”接着他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我家里还有上等的牙买加蓝带咖啡,你一定喜欢,若是还需要女人,一个电话随叫随到。”

“当然不会。”我说。

“这是人人都会有的问题。”我应道,“你这个年岭段有这种心态十分正常,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看过去和未来都很光明,难分伯仲,因此常常患得患失。但总的趋势还是要长大,逝者如斯,昼夜不息,这是物种生存轮回的规律啊。就像人出生以后,只能朝一个方向展,先是变大,接着变老,最后变鬼。人的一生,人的生命就像日落日出,我们既不是最初的开始,也不是最终的结束,我们只属于中间的某一时段,呈上启下而已。”

她点点头,同时警惕地审视我,好像随时准备检举我的作弊行为。我一看偷懒不成,又糊弄不了她,只好认真回答。

我的天哪!我心里差点喊出声来。她是谁啊?这么漂亮年轻,虽然有些陌生,但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我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低着头冥思苦想。只听苏凤儿有些意外地问: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师姐伸手捧住我的脸,“宝贝,这事可要讲真话,不能随便乱说噢。”

“知道了。”

她的头依然靠在我胸前,呆呆地望着外面的月光。我悄悄替她掖好毛毯。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感觉真奇妙。”过了会她又说,“要是能一起去月亮上面玩或许更开心!”

“去月亮上面玩些什么?”

“在那里飑车啊,”她抬手指了指月亮,“那感觉一定酷毙了。”

“月亮上面根本没有空气,”我指出,“汽车引擎离开氧气就无法燃烧,也就无法动,如何飑车……”

“就要飑车嘛,”她细声细语道。也许她对我的话没听进去,或者是根本没听。但其声音之柔软却让我心情悄然紧张。至于什么原因倒不清楚,总之那里面含有一种令我紧张的东西。

“是有时飑车无需空气嘛。”她继续说,“而且我觉得在没有空气的地方,我依然能够与你相处。我有这感觉,也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