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呼吸着海风,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一直握住我的那只手上。是她,那个蒙面女孩,她坐在我身边,衣衫贴近。她仍然蒙面,甚至连双眼也被遮蔽其间。尽管如此,我依然感觉出她的美丽,那是一种绝世的美丽,带着清纯与高雅。此刻我与她心灵对接--有某种信息在悄然传递--她不是陌生的,就细节而言,她是我熟悉的某个单体,但又极其模糊,从整体来看又甚为遥远,似有似无,像重力和暗物质--两者都是明显存在的客观形态,但却无法用数据加以证实,使执着的人常常露出空茫的无奈。然而我对那只手还是有着清晰的记忆,只要今后的现实中它再次触碰我,一定能唤醒沉睡的感悟,让我知道她是谁。

“瞧你这孩子,”王妈拿眼睛瞪我,“人家是客人,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拉着我来到一处温暖的餐厅,先叫人上了热咖啡和热鲜奶,又派人去隔壁商场卖来全套新衣,几个男服务生拉我进了洗手间,不由分说地给我换上。等我回到座位后,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那你先出来吧,”颜总说,“坐我的车吧。我离你家不远,马上就到。”

“是吗?”

“像上次那样,哪里有问题,你找出来给我看不行吗?”

“我今天有空。”她说,“我来接你,如何?”

“老大,我进书房了。很顺利。”

下午,我去总台结清了帐目,那位西装格履帮我联系邓岚的大堂副理,一直微笑着送我到了停车场,之后毕恭毕敬地对我说了句:“欢迎您下次再来!”

“这不成问题。”我说,“凡是我知道的,会全部如实告诉你们。”

“请讲。”对方很客气。

“或许会如释重负。”我说,“在碧波深处永享长眠之乐,烦恼与痛苦永不再来,身边还有美丽多彩的热带鱼游来游去。看上去很美!”

“夸我什么?”

“嗯。”

我沉默不语。

她望着我,表情略一沉吟,“或许,我”说着又卡住了。

我挠挠耳根,感觉面部有些烫。“第一次被人评价性格方面有魅力,很惊讶。主要是真对自己而言,有些无地自容。”

我对她笑而不答。

“想必是的。”我说,“总是一个人闷着,对谁也不讲,势必把脑袋涨得满满的。”我张开两手,做出一个气球膨胀的手势。

“没错。是很意外。”她说着将手中的勺子放进装冰琪淋的盘里,又用纸巾擦擦嘴唇。“那天我休假。阳光很好。本打算约几位朋友去世界之窗游玩。这时,一位亲戚来了电话。说有事找我。他口气很焦急,说务必见到我,还要我跟他走一躺。我问什么事这么急?他神秘兮兮地说电话里不方便讲。我当时还对他开了句玩笑,我问他该不是在贩运毒品吧。他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掉脑袋的事我能找你干吗?再说,我可是正派人一个。”

“十大最佳空姐,不简单。”我说。“真让人羡慕!而且我也领教过你的热忱服务。如今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印象深刻!”

这时我说:“有件事想拜托你。听说南方航空十佳空姐住在这里。是吗?”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那人块头很大,年龄和我差不多,头上戴一顶印有旅行社统一标志的白色太阳帽。我爬起来正欲和他理论时,那人不见了,低头一看,他也被人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样子比我刚才还狼狈。

“拜托!她是我的邻居,”我望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晶铉,小声对颜总说,“受其父委托,我这次充当导游司机兼沙袋等角色。”

“”

我深切地感到,人的心灵既能产生一切美,亦能产生一切恶,也能产生一切另类。如何把握,如何取舍,全在一线之间。换妻毕竟是有悖人伦的事,我心里最终对此产生了排斥。不过颜总也有令人同情的地方,财富的掘起和心灵的失落使他陷入无路可走的困境,欲通过寻求各种刺激来延续生命的行为,又使他成了丧失自我的精神囚徒。

“可我还不是很明白。”

“嗳,属羊的傻瓜,你今年多大了?”她有些气极败坏地说,“快26了对吧?”

“你以为呢!”她又给我夹了一块牛腩,“先吃饭吧。”

“没什么。只是刚刚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疑惑似的沉默一会。“这事有那么简单吗?”

“昨晚的事又是你向邵梅芳告的密吧?”我说,“她差点废了我,拿着棒球棍在我面前挥舞了一夜,我连冷汗都流干啦。”

“之后呢?”她又问。

师姐后来非常伤心,哭得像个泪人儿,我默默将她抱在怀里沉默不语。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已经伤害了她,她为此痛不欲生,这已经是既成事实,已经无法挽回。后来我离开了,穿好衣服出门时甚至不敢回头看她一眼,我没有这个勇气,也许根本就没有,从来就没有,现在更是无话可说。

“如此说来,着实令人头疼!”

这时走廊里隐约传来说话声,尽管房间的隔音设施很好,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那么一点。

“有时候生的这些,是千真万确的。”她说着又朝海里丢了一块石头,“有时间,地点,人物,语言和动作,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和自己息息相关。就像一扇门在你面前打开,里边的场景和身边的大同小异。就像你走在街上,看一家商店的橱窗,你不会认为你看到的橱窗是梦吧?”

“妈妈的,还是不要长大的好。可又盼着快点长大,为什么?”

“人小时候都有梦想吧?”我一边说一边琢磨着怎么敷衍她。

“小丫头片子,简直心狠手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嘀咕。

“她是谁?”苏凤儿转身问我。

“实际上,帮我买股票的不是乔婉婷,是另外一个陌生女子。”我缓缓说道,“这女子是谁,目前不得而知。因为她的头像被人抹掉了,换上了乔婉婷的头像。所以我说嘛,让我戴绿帽子不算,还和奸夫一起来懵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耻?”

“可你都做了些什么呢?为了躲避我你甘愿自陷泥淖。”她冷冷地盯着我,接着往下说,“你就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有许多让人受不了的坏习惯。算了,我说过给你台阶下,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你再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说到做到,不信走着瞧。”

她望着我一言不,随后摇摇手说:“原谅你了,事出有因哦。”又抬头望了我一眼,“你运气不错,总能被我原谅。不知下一次能否这么走运。”

我笑笑:“多谢理解!但愿不要有下一次。”随后身心轻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