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与前来应诊的医生面面相觑。

杨剑在法场被子弹贯穿了头,感觉自己如蒲公英般漂浮起来,远看着自己躺倒的尸体被想容雇来的民工扔上了三轮车,他呼喊,却无人理会。周围的世界全变为黑白灰,没有色彩,身不由己地朝一个漆黑的空间飘荡。直至迎面遇见一黑一白两个辨别不出年纪的人,他们并不招呼,分别用黑色与白色的细绳拴住他的左右手。系上后看不见绳子,却挣脱不掉。

其余两百元他为花想容买了一块梅花牌女式手表。一起到供销社的柜台去过好几回。柜台的红漆早已斑驳,红糖与白酒混合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店面,毛玻璃下手表在阴暗的角落分外夺目。每每去买面,花想容就盯着那块手表呆。在手里摩挲过太多次,实在不好让人家再拿出来,却忍不住不去看,价格标签上醒目地写着红字,198元,确实有些奢侈了。杨剑抢了钱,先就是为她买下这只手表。表盘中央那朵火红的梅花映红了想容的脸。表带略大了些,箍不牢她细小的手腕,到修钟表的表匠那里卸了两根连接带,才大小适中地套上了手腕。因了太长的期待,酝酿的幸福格外汹涌浩瀚。

阿毛被父亲透过扩音器的呼唤惊醒。他料定父亲就在附近,情不自禁地大声回应。杨剑噌地从干草上爬起来,扑过去用手紧紧捂住阿毛的嘴。由于紧张和饥饿,他的身体止不住地战栗。不论阿毛如何挣扎,杨剑都绝不松手,直待孩子的腿停止了蹬动。松开手才现孩子已经因窒息而昏死。杨剑慑蹑着用食指探一探阿毛的鼻息,已然气绝。

之所以如此信任杨剑,是因为在一笔大额交易中,对方要黑吃黑他整整一皮箱进口手表,十几把菜刀把白永华逼到一个狭长的巷子。凑巧被杨剑遇上,他身中十几刀带白永华连人带货冲出重围。从此,杨剑就成了白永华的保镖。收入不高,却足够养活他的养父母。避不过养父母的追问,就单独从那套单位分的逼仄的屋子搬了出来。

想容因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杨剑生死离别般在想容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绝然领了怔在一旁的阿毛往后山逃命。阿毛极不情愿,又害怕身边的恶魔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杀死自己。他想着父亲一定会带人解救自己,反而从容许多。

不碍事,我们赶了半天的路,本想回乡下娘家,不料路上疼起来,只好就近讨口水喝。

二十三

杨剑郑重将钱递给想容,并说明原委后,想容也哭了,泪水从她捂着脸的指缝间渗出,打湿了杨剑的手掌,打湿了那把含着杨剑手温的钱币。

这把饱涵泪水的钱终于让被火熏得漆黑的墙壁焕然一新。购置完桌椅与灶具,钱业已告罄。

可想容必须把煮面的材料买回来。她实在不忍杨剑再去找养父母。直到开业前一天,她都瞒着杨剑。而杨剑兴奋地忙活着,把小小的店子里所有可擦的角落统统擦过三遍。即使椅子脚与窗棂,都一尘不染。想容独自走了出去。

秋天的风并不凛冽,吹面不寒,她额前的刘海飘起来扫得眼睛痒痒。不知不觉,走到粮油公司门口。迎面遇见第一任丈夫的姐姐严珍。虽久未谋面,可严珍还是一眼认出想容,上前热情地招呼,推了想容一把,并不觉察想容异样。

听说妹妹又结婚了。一点没变,还这么水灵。才结婚就是不一样,这手表,啧啧。。。。。。

严珍性子急,说话如从金鱼口中冒出的气泡,容不得人多想。她抓起想容的手腕,审视着那只闪亮的手表。想容从手腕上脱下来戴在严珍手上。陡然眼底一亮。

姐姐戴着也好看。不如就卖给姐姐。

当真,多少?

就一百块,外加三十斤全国通用的粮票。

严珍在供销社见过这种手表,标价198元。歪着头笑着看想容。

当真?可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不如明天你到这儿,我拿给你!

也成。这表,姐姐先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