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翻了个身,把鼻子掩到被子下面。段夫人似乎不爱洗澡洗头,昨天晚上睡觉更是连头都没拆,带着满头的头油就这样直接躺下了。浑着桂花香味和十天半月不洗头的头油味,恶心得很。

段夫人连忙解释道:“娘,她生孩子时病了,还没养好……”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没养好就该在屋子里歇着!跑出来干什么?”指着婆子说,“还不拉下去?快!”

二儿子是老太太的心肝,她也害怕二儿子到了南方跟大儿子学不会回来。所以家里由着二老爷折腾,就是不许他去南方,为了安抚二儿子一家,每年大老爷从南方送回来的东西,她都先让二老爷一家先挑,挑剩下的再分给大儿子,如果还有留下一点,除了分给几个老仆,最后才是跑出去住不孝顺的段夫人和段老爷的三房。

段夫人没好气的教训道:“你跟她比什么?难道她一天吃一顿饭,咱也一天只吃一顿饭?饿死算谁的!”说着走过来不让兰花给二姐换衣裳,拉她站起来上下仔细打量着,满意道:“我看你这样就挺好的!不用换。”

段夫人叹气,挤出一张笑脸哄她:“乖乖啊,二姐,不闹。回头娘给你做好吃的。”

她慢慢钻到段浩方怀里,深深闻他身上的味。这个男人,现在还在她的床上。

更重要的是,吴老爷手里那一千两的借据。段老爷叹气,吴二姐这边是绝对要哄好的,见媳妇还是不甘愿,段老爷拿出当家的气势来,怒道:“想想你在人家来敬茶时说的话!那是个当婆婆的样子不是!当年你敬茶,娘还给了你一支头钗呢!也没这么糟贱你啊!”

吴二姐笑着答应,吴夫人见她没当回事,叹气。

王大贵没理她,带着两个儿子又出了门,找到村里正奶孩子的妇人托她们帮着喂一喂小五。

二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进了吴夫人的屋子,看到这个时辰吴夫人居然仍拢着被子靠在炕上,而不是去看帐处理家事,以为她病了,顿时吓得脸惨白!

二姐仍迷糊着,皱着细眉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段浩方坐在一旁看红花给她穿衣,跟摆弄个大孩子似的,觉得好玩,挥退红花亲自蹲下给她穿鞋,手指插在鞋里给挨着脚后跟提上去,二姐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手向下一搭像以前那样扶着红花的肩要站起来,可随即就觉出不对来,睁大眼睛一看唬得又跌坐回去。

吴夫人在里屋听见声音立刻出来,见吴老爷站在门口掸袍子上的灰,上前帮他拍了两下道:“都准备好了?桌子摆上了吗?菜都送来了?”

二姐紧盯着屏风另一头段浩方的影子,就是不搭腔。

段夫人就小声的说请来的大夫说不用参小杨姨奶|奶就救不回来的话,抱怨道:“这参是谁家都能用得起的?我生浩平、浩方那会了不起喝口鸡汤,谁没生过啊?怎么到她了就要用参才行了?”

很快一大盆刚从灶上端下来的沸水送进来,马婆子取下手上腕上的戒指手镯卷起袖子,试了会儿水温后把两只手往里一放,咬牙忍着,等一会儿再看,烫得跟快熟了似的红,她再蹲到小杨姨□腿中间,把她的两条腿往两边尽量扳开,然后咬牙屏息把一只手伸进去。

段夫人身旁一个姓陈的婆子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上前道:“夫人,这……不能让她在大爷的院子里生啊,这多晦气啊!”

段浩方皱眉搭眼一脸不情愿。

容贵把头压在地上,他也是个谨慎人,问过了丫头后又去问了跟小杨姨奶|奶住一排屋的几个婆子,小杨姨奶|奶自从进门后就一直被段夫人压着住在下人房里,没单独有个屋子,旁边就是婆子们住的地方。

段浩方看着镜中的二姐,过了会儿还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看错,却见张妈妈低头时,镜中的二姐飞快的冲他眨了下眼,嘴角一抿露出个笑来,等张妈妈直起身,她又一脸没事人似的看镜子。

张妈妈半蹲身陪笑:“正是呢。”又想说点什么,可段二爷那要笑不笑的模样让她心里打鼓,只好全咽回去推着几个丫头出去。

他压在吴二姐胸口的手臂能感觉到她的心正在狂跳,新娘还小,耳根子软,要是让这群吴家的人给教坏了,不跟他一条心,那就糟了。他要让他的小新娘明白一件事,他这个男人才是她应该全心信赖的人。除他以外,哪怕是她吴家的爹娘兄弟都不能交心。

吴二姐只能看到盖头下面的方寸大小的一块地,被堂上的烛火照得明明灭灭晃晃悠悠的。她突然心生怯意,想逃。老天爷此时要是有道雷把她打回现代去,她也不会反对。

张妈妈过去掩了门,回来小声对着三个丫头交待道:“这边可不是在吴家了,你们都得给我提着神!”她指着这里外两间屋说,“别的地方咱都管不着,只这两间屋不许段家一个丫头婆子进来!你们三个都要记住这一点!姑娘的身家都在这两间屋子里搁着,要是让那别处的耗子摸进来害了姑娘,你们要知道厉害!”

婆子把扫帚往外面靠墙壁一摆又回来,凑近丫头一瞧,也倒抽了口冷气!丫头的脸上都是血道子,肉都让剜掉好几块!耳朵被撕裂了,沿着脖子流血,嘴也被撕裂了,半边脸都是紫肿的,头上还秃了块,血呼呼湿淋淋一片,两条腿膝盖往下都是长长的血道子,又沾了地上的灰,污糟糟半条裙子跟在泥里滚过似的。

客人从早上起陆陆续续的来了,段老爷站在大门口迎客,有的客人只是打发家中的仆人送了礼物来,没办法,又不是长子,段老爷肚子里恼火脸上还要堆着笑,将来送礼的下人让进屋子里奉上茶聊两句再送上点让人家喝茶的小钱再亲自将人送出大门外。一天下来连口水都没功夫喝,忙得脚不沾地口干舌燥。

段浩方不敢拿大,远远的就下了马几步上前直挺挺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吴老爷紧赶慢赶没拉住,让他磕了一个头赶紧拉起来,一对翁婿倒像亲父子般亲热。

梳头婆子眼珠子一转,倒不嘴硬,只笑道:“多谢姐姐提携,日后再有这等好事,莫忘了妹子就是。”

冯妈妈紧几步进来,掀了帘子就说:“段家二爷来迎了!姑娘该出门了!”一抬眼吓了一跳,“赶紧再上点粉!”

青萝怯怯一笑让开。红花已经跟米妹七斤把嫁衣捧了来,后面跟着张妈妈。

胡妈妈推打了下吕妈妈说:“给你三两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瞧把你能的!”

那婆子偷眼瞧,倒吃不准吕妈妈是个什么意思。兰花急了,打下那婆子的手没好气道:“婶子也别这么说!打量着谁不知道似的!”

小杨姨奶奶张着嘴抢白道:“就是吴家那个不进门,那不是还有我呢吗……!”

段夫人立刻把心思都转到这边来,惊问:“这么快?”掐着手指算,也不算快,这都九月了,也该生了。

问九摇头,跟个没长脑子的傻瓜蛋似的!小杨姨奶奶见她那没长舌头的蠢样就翻白眼,既然姐姐是这个样子,想那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

段浩方低头答道:“大伯和爷爷管着生意,没让我管事。”

而退一步说,侍候一块不会说话的牌位可比侍候一个活人简单的多了。吴大姐膝盖受点累,多磕几个头多跪几次,别说聂老爷挑不出错来,就是聂五只怕也要把一颗心都捧给她。

打定主意,聂五送他出门,他就慢悠悠的说:“我这大姐自小就懂事听话,受了委屈也是

吴夫人让他喊得回了神,见小儿子可怜巴巴的抱着她的腿,要哭不敢哭,要笑不敢笑的模样立刻心疼了,抱起他问:“不是在姐姐那里吗?怎么过来了?中午吃了什么?”这才抬头,看见吴二小姐站在那里,奇问:“怎么过来了?”

茶姑是陪

段老爷生怕吴老爷说出他的名字来,他丢不起这个人!又怕传到段家去,连忙扯着吴老爷拼命摇头使眼色。

看着段老爷跟一群村汉挤在一起毫不避讳的样子,吴老爷就想笑。这个亲家也是见过多少回的人了,哪回不是端着他那城里的人的架子?

怕什么来什么,段夫人百般不情愿的去了。

吴老爷摸着肚子半搭着被子,闻言叹道:“……我知道,只是二丫头的东西都还没预备,别的不说,家具什么的也来不及打了,要不,买现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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