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秦江月肚子饿,我从驿站出来便往回跑。秦江月正躺在床上翻我买回来的书,瞧见我满头是汗地进来,淡淡瞥我一眼。我抹把汗,打盆水进来洗个脸,收走他的书。秦江月立时蹙起好看的眉头,我一面给他擦手脸一面哄他:“乖,不要老看书,费神又伤眼睛。”秦江月闭着眼睛哼一声:“罗嗦!”我叹口气,半抱着他起来夹个靠枕,秦江月的身板纤瘦优雅,抱着舍不得丢。秦江月忽然蹙眉道:“你离我远些,一身的汗臭味!”我啧啧嘴,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若不是为了屋里这个难伺候的大美人,我怎会跑出一身汗来。把床前桌案上放的糕点蜜饯都收了,食盒里的点心和粥菜摆出来,一样一样喂给秦江月尝。以前听老妈说,面以养心,肉以养身,我虽不懂武功心法,但前世武侠小说看了不少,秦江月受了内伤,武功被废,心脉一定受了损,这几日他喝粥喝得烦,我特意点了些面蒸的甜点心。美人就是美人,秦江月吃饭的模样大约算是清雅俊秀,甚美仪,跟他一比,那些围餐巾吃饭的所谓西方贵族根本就是一群没进化的野猪。我暗中观察了很久,秦江月吃饭,就跟他赏花抚琴一般优雅好看,除了,有咕噜噜的声音……秦江月狭长的眸子淡然扫一眼我的肚子,眨了眨。我干笑一声,原来是我的肚子在响,跑了一上午,腹中早已经空空如也。赶忙添副筷子,拿起个窝窝头填肚子。桑落酒是地道的米酒,甜香爽口,牛肉炙也做的果然不错,只有八分熟,味道却很地道,秦江月也没有再挑剔,任我把各色菜肴都喂给他,吃得津津有味。他咬南瓜饼的时候,里头的馅淌出来,我伸手抹去他唇角上的豆沙,不知怎地,神差鬼使就顺道放回嘴里舔了去。秦江月一怔,立时满面通红,扭开脸。我回过神,也烧红了脸。那块令牌,秦江月看罢,淡淡道:“姚家在江湖上颇有名气,那姓冷的与她是表亲,两家算得上是世家名门,凤宝山庄名头甚响,在江北一带很有势力。姚子玉的武功在江湖上年轻一代里是个中翘楚,那凤宝楼便是姚家为后代弟子办的武场。不过,我与她们素无瓜葛,想来应该不是冲着我来,姚家经营的有镖局,来繁阳走镖倒有可能。”我很想问一问姚家与水相国可有勾连,可到底是不敢,只怕秦江月怀疑到我头上去。又想她们便果真暗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怎会叫人知道?第二天,我叫上柳叶一同去看马车,马车已经造好,柳叶看到这样加宽加长的马车很是新奇,又去集市采买路上所需物品和马,着实花了不少时间。天黑时,柳叶把马车赶回客栈,停在院子里。那几家商队都是明日出,我便嘱咐柳叶明日早些来同福客栈。秦江月看到我搬回来的那些堆了一地的杂物,扁扁嘴:“你这是安家还是搬家?”我朝他一笑,不理会他的嘲讽,仔细把物件分类整理妥当,摆进马车里。次日,我四更不到便早早起来生火煎药做饭,喊店家退房。秦江月一脸模糊地被我叫醒吃早点。天色蒙蒙稍稍能视目时,柳叶就来了,我把秦江月抱进马车时,秦小公子终于露出吃惊的神情。马车里车厢是加宽加长的,里头用木板单独隔开一道,摆放炉子和锅灶等杂物。另一面铺了厚厚的棉被,躺两个人绰绰有余,四面围了黄昏色的绒布,就像一间缩小的起居室,枕侧旁边有暗格,下面两层摆着药,上面两层都是果点和蜜饯,预备给秦江月路上吃的。另一侧有个小案几,摆着零食,还有两个固定的格子,摆放茶具和香炉,以免马车摇晃滚落,案几上方用木架固定着一盏漂亮的琉璃灯。车帘我特意叫人订做了两层,一道卷筒式的竹帘,一道是布帘,放下来密不透风。咳,考虑到露宿野外时,要给秦江月脱衣换药,那等风光自然不能叫别人瞧了去。我得意洋洋等秦江月夸我几句,不料秦小公子扫几眼车厢,优雅地打个哈欠,直接躺倒睡觉去了。赶到驿站,商队果然整装待,柳叶说赶车的不是驿站里的人,都是商户自家的车夫,我数了数,有三家商队,四十来辆车,百十号人。听说也是去边境的,路途遥远,大宗货物,怪不得带这许多护院。还有五六个像我一样赶路的,有些钱的便跨着头毛驴,都凑着商队一道走。商队里有四五辆马车,瞧不清车里的人,想来也是富贵人家,旁边还跟着跨马背剑的随从。我这马车虽然比较宽,但前后挂了杂物,在庞大的商队里头并没引起太大注意。商队刚出,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叫我:“乔家姐姐!”我愕然回头,两匹白马从商队前头奔过来,马上之人白衣翩翩,潇洒风流,竟然是前日那两人!秦江月说姚家经营有镖局,我左右看了看那些商队的护院,看那衣着块头,啧啧,还真不是一般人家的护院,莫非是镖局里头的专业打手?果然,姚子玉和冷小姐到了跟前,高兴地下马朝我揖手道:“姐姐也是往东去么?小妹前日有急事匆匆告辞,来不及答姐姐,引为憾事,不料今日巧遇,真是有缘。”我跳下马车回礼:“正是,我和内子原是去投亲,不想今日又遇上两位妹子,果然有缘。”冷小姐打量一眼马车,见马车外也悬着些杂物,道:“我和表姐这一趟正是为商队押镖,乔姐姐前日仗义相助,我等铭感于心,姐姐要去何处,我等必定将姐姐一家安全护送到。”我慌忙揖礼谢道:“两位客气了,我在家排行老三,两位叫我三娘既可。原打算协同内子去往兰池投亲的。妹子竟是会武之人,这一路,要全赖两位多多照应三娘了。”前一日被她们追问得紧了,我只说自己姓乔,现下编了个三娘的名混过去。姚子玉却很是诚挚地握住我道:“三娘休要说见外的话,前日之事我们姐妹还不曾谢过,今日能再重逢,可见是上苍恩厚,三娘的事,本是我等份内之事,莫再说客气话。”我心头压着的负荷忽地也轻松下来,本来十分担忧路途遥远,一旦遇上劫匪,凭我一己之力怎么保全秦江月,现下一路混在姚家的商队里,躲避水家会更容易些。她们两个骑马随在马车旁,同我一路攀谈,逐渐熟捻起来。那冷小姐叫冷千秋,她的城府明显比姚子玉深些,期间问在这马车是何人订做的。我只道因是内子有病在身,不胜颠簸之苦,才叫人将马车加宽些,好方便内子起卧。两人问我有几个子嗣了,我打个趔跄,嘿嘿笑道:“还不曾有。”两人惊讶对望一眼,齐齐道:“什么?一个也没有?”继而又道:“看三娘年纪,成亲也该有几年了,莫非是因为夫郎身子不好?”我摸摸脸上的假面皮,想了想,点头。两人看一眼车厢,慨叹:“三娘好生长情,小妹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