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锦闻言嘴角勾起笑了笑,并未作声。

而事件的主人公明彩小姐,在好不容易将嘴里绷住的脏话咽回了嗓子,才惊觉嘴里的是鸭屁股!这事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比如一个人讨厌苍蝇,可是突然意识到该死的苍蝇正在嘴里,这是一种难以言喻和表达的腌臢心情。

呷了口茶,茶香的袅袅薄气中,慕容锦微微蹙了蹙眉,明明是天真如小鹿一样明媚的女孩,那低眉顺眼的样子,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装出来的么?

明彩皱眉仔细想着关于“梦”里这个案子的记忆,可惜她不是唐明珠,唐明珠性格冰冷,善弄枪使棍,新奇的喜好也与常人不太一样,曾有段时间还对大明各种大案格外热心,翻了许多案宗出来研究,那时也就在及笄之前,被唐柏林发现,给好一顿数落,那之后才罢了。

想了想,唐柏林见已走近,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些道:“你和你姐姐之间,我与你母亲从未厚此薄彼,倘若有什么不满,你一旦提出,我们也会慎重为之,只是为何要将她的吉服弄破?这是你一直学习的礼仪教诲?还是哪个丫鬟挑唆而至?”

待马车停了,一身利落玄色袍服的李渤当先下了马车,紧随而出的是已经挽着妇人发髻的唐明薇,她着了艳而不俗的大妆,见了娘家人,脸上立马布满笑意,眼里却有些氤氲的水色,身后丫鬟早已为二人掌伞送到廊下。

唐明珠这才突然清醒过来似得,对大江氏道“二哥、三哥考的应都是不差的,母亲只管等好消息便是。”

明彩伸手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京兆尹的案子,不可妄加揣测,而且今日长姐大喜,传出去太晦气了些,你不要与人说起。”

唐明珠欠身福了福,丢给明彩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撇下身后的人便跟那丫鬟走了。

段临安又瞧了眼地上的大汉,以及和平日不大一样的慕容锦,不知死活道:“小锦,你是不是太饥不择食了些,刚那还是个小姑娘!”

刚出了拱门不久,人客果然不比内外院,许是都在前面帮忙,这边反而清净下来。

唐明薇听比,人人都来给她送福,讨她欢心,还并没人如明彩这样关心她心里在想什么,随着婚期到来,她似乎成了世上最幸福而脆弱的人,因这一句话,无端眼里便有了水色,面上还是笑道“怎么说,往后出嫁了可不能这么自由了,夫纲日常,哪能像闺阁这样肆意?多少有点的。”

“这么说三叔岂不是现在已经富可敌国?”

“回这位小姐,四十五两!”伙计道。

唐明珠嘴角抽了抽,让她和唐明彩去逛街?省省吧,上辈子她们本就是对头姐妹,这辈子她好不容易重生,已与唐明彩保持适当的距离,只要唐明彩不犯她,她便懒得理她,否则以她城府,捏死她还不是捏死个蚂蚱?何况她有远大目标和执念,怎会和这些女孩子家家浪费时间?便道“刚刚和二哥说好去练字,没时间去。”

唐朝庆咧嘴也笑道“没想到妹妹和我口味一样?可好吃么?”我还没吃,你就吃了?你算老几?

“四姐以后多教教我,弟弟才两岁,那么小丁点的人儿,我也没个说话的,许多都是不懂的。娘说皇城里的人听着诸子百家长大,比常人多了几个心窍,懂的可比我们行商之人多了去了,还让我万不要轻信于人……”

身着黄轻纱衣、水色褶裙,长发披肩的唐明瑶,杏眼瓜子脸,长的甚是天真可爱,一对眼睛因瘦显得特别大而亮,似乎凡事都新奇的样子,对二人甜甜一笑道“两个姐姐果然如听说那般,像是画里走出的仙子,只是你俩长得可真是一模一样,我都区分不开谁是三姐、谁是四姐了。”

明彩收袖,便见廊下站着一个面色黝黑、眉目端正的瘦高少年,便笑道“是桑奇哥哥,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有时间来府里了?”

明彩坐起身子,轻薄的妃色薄裙丝质极是柔软,如身着无物,她将乱了的发丝撩向耳后,才轻轻拉过染翠的手,柔声道“事已至此,左右不会再差了,前朝还有唐氏满门,我们总还有……”

“早些这里的明嫔将皇上惹怒了,罚她禁足锁华殿,你不见这边鲜有人来吗?倘若被人知道你捡了这里的杏子吃,看有谁还理你!”

慕容锦眯着眼睛打量了温瑜一番,见他神色磊落大方,面容如名字一样,温润的如同一块美玉,可看劲装包裹的体格,蜂腰猿背、峨拔矫健,再看按在地上的双手,两侧都已布满老茧,便知此人功力深厚,当下道:“快免礼起来吧!”

温瑜忙站起身,双手一拱,笑道:“谢贤王殿下,今日在下呈武王殿下盛情,能与贤王殿下相识,是在下大幸!”

慕容锦面色清冷,淡淡的点了点头,并不做声,反而看向被染翠扶着坐在慕容博刚刚位子上的明彩,见她正要起身悄悄出门,便淡淡道:“明彩小姐身体微恙,不如暂且多坐一会,待稍有恢复,我着人送你回府!”

明彩微微愣住,她本不欲多留,准备悄悄潜走,可慕容锦这一番话,众人瞬间都朝她看了过来,一旁赵碧儿眼里几乎能抛出刀子,慕容博也是一番审视的神情,李渤一副木讷的表情两面看着,唯有段临安一副心领神会,嘴角玩味的看着明彩和唐明瑶。

明彩满头黑线,已见温瑜对她冷冷一笑。

这人!

明彩心里打了个突,慕容博前世的左臂右膀,杀人不见血的人物,轮心思与慕容博恐怕不相上下,只是寒门武夫,为了出人头地不惜一再委身于人,后被慕容博重用,他的杀伐果断可是出了名的让人胆战心惊,恐怕后来慕容博登基,此人也是大有作为,倘若被他嫉恨上,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此情此景……

于是心念一转,道:“武王殿下这位好友,看着面善的很!”

慕容博面色一僵,这丫头,看眼神那么讨厌他,倒是很会拍温瑜的马屁,心里一番冷笑,果然女人也好皮相!

明彩却并非要拍温瑜马屁,实则此人心眼极小,很会耍阴招,当真防不胜防,慕容博虽然讨厌,可不会公然与一个女子过不去,倒是温瑜,似乎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温瑜闻言,眸光跳了跳,朝明彩看来,见她秀面含笑,肤如凝脂,好看的大眼中水波潋滟,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袅袅婷婷,与她对视,她不偏不倚,直视着自己,并无一般闺阁小姐那般躲闪和欲遮还羞,大大方方的仿若两人是多年的旧识,心里便微微诧异了一番。

慕容锦见二人缓缓对视,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别扭,便冷冷道:“七弟,既然大家都已用过午膳,便就此散去吧。”

慕容博闻言,看了温瑜一眼,温瑜上前拱手欠身道:“贤王殿下打扰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听说您手下的秦勇曾被当朝大将军夸赞武艺无双、万夫莫敌,在下斗胆,想与秦勇一较高低,请殿下首肯!”

比试?慕容锦眉头微皱,不明慕容博与温瑜这一出唱的是什么,缓缓道:“你要与秦勇比试,这事要看他自己可愿意,而并非我首肯就行!”

闻言,早已侯在门外的粗壮汉子秦勇已推门而入,“爷,属下愿意!”秦勇向来艺高人胆大,被温瑜看到,已经动了与他较量的心思,

粗憨的声音响起,慕容锦微微点了点头,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秦勇道:“你说吧,在哪里?何时?”

温瑜微微一笑:“秦大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这雅间如何,你我二人重在切磋拳脚,点到为止?”

“这里就这里,还怕了你不成!”秦勇一撸袖子,便站向包间入口处的空地。

包间长宽各有近两丈,摆了一张八仙桌,外加入口的几把太师椅和一旁装饰用的的博古架,倒还稍显宽敞,只是两个武人比划,似乎又狭窄了些,段临安提议将八仙桌抬到一侧,如此一来,一阵搬动,空间又大了许多。

两人说动就动,众人除了慕容锦和入口的明彩落座,其余人三三两两站着,各自围观。

一时间,不大的包间里拳脚生风,温瑜与秦勇二人不出一时就来去斗了几十招。

唐明瑶与赵碧儿两人均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场内,不时拍手叫好。明彩忧心忡忡的看着秦勇,总觉得温瑜会出其不意下个死招,正专心致志,耳边一道清朗朗的声音钻入耳门:“你似乎很担心温瑜会赢?”

明彩闻声看去,见不知何时慕容博已坐在她的旁边,眉头皱起道:“武王殿下说笑了,他们谁输谁赢与我何干?”

“哦?是吗?那你希望谁赢?”

“殿下没听温瑜说吗?重在切磋、点到为止,难道殿下就那么喜欢分个输赢?”

慕容博闻言笑的更加开怀,见明彩翘起来的小鼻子,嘴唇紧紧抿着,目不斜视的看着相斗的二人,突然道:“你怕我做甚?”

明彩终于转头盯着慕容博,“我怕你做甚?我只是不喜欢你和我这么近!”

慕容博眸光紧了紧,又以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那你是喜欢贤王殿下离你这么近?”

“无聊!”明彩斜他一眼,心里对慕容博又讨厌了几分,不知原来如此相处,他还有这样八卦的一面,便想站起身走到前面唐明瑶身边去,不料手腕一紧,竟是被慕容博抓住了。

此时场中主子奴才都围着相斗的两人,并无人看向这里,慕容博面如桃花,视线看着打斗,右手却将明彩紧紧扣在桌上,实则他今日见慕容锦对此女似乎有些不一样,便想做些试探,想起刚刚她吐了自己一身,又如此讨厌自己,心里便有些窝火。

明彩冷冷看着慕容博,道:“放开!”

慕容博勾起嘴角一笑,“我看温瑜要赢了!”

“你!”明彩气极,此人真是恶心至极,便灵机一动,侧身伸出右手,在慕容博腰间一点,慕容博果然吃痛,随即手一松,明彩抽身便跑到了唐明瑶身侧。

“好厉害、好厉害!”耳边唐明瑶欢快的叫嚷,双手拍掌叫好。明彩暗暗喘着气,双手都有些发抖,不敢转身回看慕容博的表情。

却不知此时,隔着打斗的慕容锦眉梢几乎都要滴下冰水来,眉心蹙起,眼里一片深思。

而微微愣住的慕容博,更是诧异,腰间是他的死穴,从来没有人知道,怎么这丫头这么巧,不偏不倚戳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