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自然欢喜,陆彦博也要跟去,被谢氏以国子监的课程要紧为由直接拒绝了。陆彦博嘴撅的老高,他早就把那些课程书本都自学完了,要不是家中带着实在无趣,他才不稀罕去学堂。阿颜瞧着二哥这幅样子就想乐,她知道以陆彦博的水平,现在马上进考场也是必定能金榜题名的,只不过娘亲都发话了,她乐得看二哥吃瘪,还偷偷给陆彦博做鬼脸,给陆彦博气的。

“那么女红刺绣呢?”谢氏又问。

马嬷嬷欣慰的很,想着陆欢颜小时候还曾经拉着她的衣角要抱抱,如今却已经是这么出色的大姑娘了,眼角便有些湿润,当下笑道:“小姐说哪里话,老太太最近知道小姐回来,高兴地几天夜里都没睡好。今日乍一听小姐晕倒,又是着急上火的心痛病都犯了。若不是实在累了,早就亲来瞧瞧小姐了,哪里轮得到老奴在这献殷勤。小姐还是听夫人的话,赶紧的把身子养好了再说。老奴临出来时,老太太也嘱咐了,叫小姐好生养这,不要惦记着请安什么的,身子要紧。”

陆欢颜心里抽疼,她终于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前世,一瞬间她全部都想了起来。她的那个前世呵!她重生而来,不是为了忘却,而是为了铭记!铭记那些锥心之痛,铭记亲人的逝去和自己的无知,铭记那些害了她一生又害了她亲人的仇敌们!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只有生啖其肉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谢氏一惊:“你说什么?”

北堂曜一怔,他对付程宝玉时她分明已经离开杭州了,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当下又觉得有些黯然,此一番回京,陆欢颜便是国公府的嫡女了。

陆欢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越笑北堂曜越是不自在,他的脸越红,她笑得越厉害,到最后险些笑弯了腰。北堂曜实在是窘迫,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或者应该说点什么,看她笑得厉害,眼看着船正要靠岸,码头上已经围了好多人,北堂曜咳嗽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甲板。

北堂曜得到确切消息的那一晚,说不出是吃惊还是欣喜,或者是愤怒、怨怼,他想过直接带人将傅流年揪出来杀掉,但陆欢颜这些年对师父的感情和依赖却做不得假,他不愿意为了一个傅流年将陆欢颜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去。而且今天听阿颜说那年她撞到头在床上躺了半年多,该是傅流年费尽心力救治她的吧,或许他们都有苦衷也说不定。北堂曜眼神微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着陆欢颜的神情满是温柔,温柔得都能掐出一把水来。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于和陆欢颜有关的人和事都变得无比善良和心软。

“哦。”陆欢颜拉长声调,“原来都是听命于王爷的啊。”

“你打算要多少银两呢?”陆欢颜故作好奇。

采薇应诺而去,陆欢颜微微含笑看向汪润:“汪老板的大名我在杭州也听说过的,既然汪老板如此有心,我又怎忍心拒绝?只不过我出来前舅舅反复叮嘱,我年纪尚幼,凡事最好多听管家的意见。如今管家还在船上领着人维修,还请小哥稍等片刻,等他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凌云谷是逐风堂的秘密基地,主要是训练新人,囤积兵器粮草和财富的地方,位置十分隐秘,是逐风堂为数不多的顶级机密之一。陆欢颜从小跟着傅流年长大,自然是要进凌云谷试炼的,只不过她进谷之前已经学有小成,进去之后也没有受什么磋磨,十分顺利地就通过了各种考核,所用时间也是有史以来最短的。但要说凌云谷的条件,跟锦衣玉食却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欢颜原想着快些回去收拾准备,可如今听她这话颇有几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意思,又勾起了好奇心。想着左右在杭州也呆不了几天了,那个什么二小姐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平日里被师父拘的紧,正好去凑凑热闹,当下也便点头应了。

采薇吐了吐舌头,转身去柜子里捣腾衣服去了。有缘收拾了美人榻上的案桌,附耳在陆欢颜身侧:“小姐,安夏传来消息。”

其后三月,柱国将军谢东来参时任工部侍郎的冉青,在扩建京郊军营时偷工减料,欺君罔上。太子奉旨彻查,竟然牵出安平伯掌管的京畿粮仓里的军粮都是腐烂发臭的粮食。龙颜大怒,安平伯府所有十五岁以上男丁问斩,女子充入教坊军帐等地,其余人等发配边关与批甲人为奴。安平伯府问斩当日,庆国公府鸣鞭十里,一时间京中百姓皆引为奇事,莫不耳口相传。

以为自己这次就这么交代了,然而意外地又被人抱了起来,陆欢颜睁眼看去,傅流年微微笑着的脸近在咫尺,陆欢颜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星爷的台词: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大哥哥!”陆欢颜欢呼,“你来救我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到了晚间,傅流年没再出现,被寄儿服侍着吃了晚膳喝了药,陆欢颜就昏昏欲睡起来。于是早早睡下,寄儿就在外间守夜。

“你受伤了?”林湾这才注意到傅流年左肩上的伤处,盖因他向来爱穿深色衣衫,此时既已止了血,如不特别去看便很难发现。

陆欢颜疑惑地看着他,正要出声询问,却听洞口传来一声冷笑,然后是一个清冷的声音略带嘲讽地道:“果然是我的好师弟,背后骂起师兄来,简直不要太流利。”

陆听梅脸色恢复过来,心里松了口气,小丫头好糊弄,事情就好办多了。陆彦博皱巴着一张脸,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看到陆欢颜仰着头一脸期待地扯着自己的衣襟,心里登时软的一塌糊涂。只好答应下来,起身和太子二人致歉告辞。

陆欢颜晶亮的眼睛眯了眯,在外人看来舒服的像是猫咪一样。袁菲菲感受到陆欢颜的注视,继续温和地笑。陆听梅给大家作了介绍,陆欢颜甜甜糯糯地叫了一声:“袁姐姐。”

陆欢颜欢脱的享受生活,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端午。大历朝的端午节是个比较隆重的大节日,但其实也和其他世界的端午节没什么区别,包粽子赛龙舟,喝雄黄酒,插菖蒲艾草,缠五彩丝线什么的,不一而足。不过在燕京城里,端午节晚上一样热闹,因为燕京城的年轻人会在端午这天晚上放河灯。到时候各家的小公子小娘子倾巢而出,全都聚集在河边,热闹非凡。

陆平川唇边泛起冷笑:“难不成还要真的等他们祸害了咱们孩子,咱们才如何?更没有这样的道理。”

陆平川这才点头道:“扬哥先回房上点药,饭后到书房来找我,我有话对你说。”

“你也说她们是二房的、下人。”陆彦博有心无力。

谢氏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有点嘀咕,笑道:“母亲是什么意思?”

陆欢颜听了这番话:“……”老大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是什么时候点满的?他这么无耻,娘知道吗?

许氏满意地看着陆彦扬,这个长孙模样、气度、性子、能力都是顶顶的好,最难得还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进宫当了太子伴读才一年,就深的太子倚重,在帝后跟前也是露了脸的。今日见他小小年纪,拉着妹妹进来,举止神态尽是柔和宠爱,瞧得出来也是个知道周全家人的。自己的儿子那是人中俊杰,孙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出类拔萃,国公府有这样的接班人,何愁没有再几十年的辉煌。许氏当真是高兴的紧,再看陆彦博和陆欢颜,对自己行礼问安,濡慕之情溢于言表,对着陆彦扬又是一副恭顺的样子,便知道大房将这几个子女教养的极好。

陆欢颜疑惑:“我早晨刚给老太太请过安的,还是和娘一起,还见到了二婶和梅姐儿。哦,永宁侯夫人也来了,还给了我糖吃。”

陆欢颜反应过来,一把扯掉陆彦扬的手,怒道:“你才发烧呢!我好得很!”

谢氏哈哈一笑,哄她道:“学不会也没关系啊,你还有陆家,你有爹爹和娘亲,你还有两个哥哥,我们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的。难道我们还会看着你吃亏?”

谢氏话音刚落,便听到陆平川爽朗的声音响起:“你娘说得对,我陆平川的女儿怎么会吃亏!”

阿颜连忙起身,到外间见过爹爹。谢氏也跟着出来,横了一眼陆平川,嗔道:“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陆平川看着谢氏风情无限地样子,心都酥了,哪里还顾得上女儿,连忙笑道:“夫人教训的是。”

阿颜心里无语,爹爹哪里都好,就是见了娘亲便要去了半条命,真是不忍直视。

谢氏没有心情和陆平川逗闷子,当下问道:“国公爷怎么过来了?”

陆平川笑道:“我今日早朝告了假,陪你们回靖安王府看看。许久没有和大舅兄下棋了,也不知他想不想我。”

谢氏无奈,陆平川每次和谢东来下棋都闹得鸡飞狗跳,但是这俩人还谁都忘不了这一口,时间稍长些便又要凑到一起,连爹爹都受不了他们,还偷偷嘱咐她回娘家少带着陆平川。

只不过今日阿颜也要一起回去,那便又不同了,陆平川一起去,当然是显示了他和陆家对阿颜的重视。想到这,谢氏禁不住为自己夫君的体贴和周到开心,当下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陆平川得意的尾巴都翘起来,就知道自己提出陪她们回娘家,妻子肯定高兴,拿捏谢氏他可是有的是办法(其实并没有,这只是他的幻觉)。

阿颜并没有理会爹娘的互动,其实上一世她就对自己这对时刻撒糖虐狗的父母绝望了,俩人有事没事都要闪瞎眼的秀恩爱。狗粮吃得太多,她都快要怀疑人生了,所以见到渣男北堂昭献点殷勤就缴械投降,说起来上一世的悲剧绝对有这俩人的功劳!所以此刻。心理已经足够强大的阿颜,淡定地喝着茶,坐等父母的狗粮撒完。

这边谢氏忽然想起明心和静心的事,因知道一开始这二人便是陆平川从暗卫中调出来的,便也和陆平川简单提了一句。陆平川略一沉吟,便笑着道:“既然人在后宅,便全凭夫人决定便是。若是阿颜确定不留人,那也不用顾虑,打发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