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已谈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了。萧落将玉石收起放回暗格里,撤去结界。

这玉石呈祖母绿,温中且寒,一看便知质地上乘。

“跟猴儿似的!”萧落揉捏一下他的脸,又将他转了一个方向,把他给叶老头儿。“叶老,你先把他抱着,我跟尽欢说点事就过来。”

叶尽欢再三权衡利弊,点头答应。火琉璃虽然能助他提升修为,但却不是他能够控制的,还是尽早将它取出来。

“她早就没事了,你爷爷那儿我派人去说了,你就在这里多养几日。”

黑衣人相互配合,一招接一招,让云贺堇连歇口气的功夫也没有。云贺堇猛地一个后退,将云火剑浮在面前,双手合上又分开,那柄云火剑竟化一为二,如同两支利箭,嗖的一下击向那两人。

沐余生挨着他坐下。“还请前辈明说。”

叶尽欢抿着唇,细细理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我总觉得是有人在暗中布了局,从沧州那回起就一直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哪儿不对。先是云庄出事儿,再是琉璃现世,纷争四起,如今又是这异世。你说,又为何跟我们扯上了?”

沐余生也看到了,方才他们把注意力全放在空地上了,周围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叶尽欢吓得脸都白了。

叶尽欢有些受不住这浓烈的恶臭味儿,他捂住口鼻向外退去。

湿气愈加浓重,且石道里越来越冷,叶尽欢都能够感觉到那湿气打在脸上了。可他必须镇定,不能先慌了。后面有东西在跟着他,但它只是一直跟着他而已。叶尽欢已经快走到出口那儿了,那那股寒气不减,反倒愈加刺骨。

绕是做足了功夫,叶尽欢还是吃了不小的苦头,被弄得受不住了,带着哭腔连连求饶。

“不冷。”他拉着沐余生的衣袖,偏着头,笑吟吟地说,“我走不动了。”

古玉收回苗刀,在胸前一握,分开,苗刀化为四把。那四把苗刀时而接连发出,杀招不断,时而齐齐飞斩,密不透风。

那琉璃火已灭,四周什么也没有,叶尽欢晕在那儿,脸色灰白,发梢结了似是冰一样的东西。凤四娘赶忙跑过去,在他鼻下一探,一下瘫坐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凤四娘正搂着木槿,酒馆外却来了一人,白衣翩跹,提一柄软剑,乃是云庄大长老云缈长老。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刻钟的功夫都没有就停了,叶尽欢瞧了瞧天,这雨等会儿怕是还要再下,他对颜卿叮嘱几句,取了伞要出门去找叶老头儿。巧得很,他刚出村子就遇到了正匆匆往家里赶的叶老头儿,同行的还有凤四娘。

叶尽欢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胆儿肥得很,竟捏着他的大拇指来玩儿。沐余生如坐针毡,急急把手抽开,别开脸。叶尽欢偷笑,这人就是别扭。

“你这咋咋呼呼的吓人呢!跟活见了鬼似的!”萧落被他这反应给吓到了,不免要骂他两句。“你咋消息咋这么不灵通,这事儿都传遍了,我那戏园子里天天都有人在谈论!”

沐余生:桃花。

或许是他的错觉。

吃午饭的时候叶尽欢跟叶老头儿说了取名儿的事,叶老头儿也同意了,不过要落户得先去跟里正说说,再去官府,小家伙儿来历不明,这可是个大难题。叶尽欢让他不用担心落户的事,萧落那家伙本事大得很,对他来说这就是小事一桩。

叶尽欢站起身来,上前几步,以示他的决定。

萧无尘再跟宁西凉打手语,这下倒让宁西凉惊奇不已了,闻味寻人,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等宁西凉回了魂儿时,两人早已不在村里了,萧落将他带到了村外三里外的山上。萧落脱了外衫铺在地上,压下宁西凉,撑在他胸口上,郑重地问:“若我是妖魔,你怕不怕?”

“多吃点儿,有什么想吃的就跟爷爷说,后天我让尽欢去买。”

其他的事可以暂且放一放,但小家伙儿身世的事必须得问清楚,而这些只能靠颜卿来解答。叶老头儿跟他呆了一晚还是管用的,”他最后还是开口说了关于小家伙儿的事。小家伙儿不是颜家的,他从未见过也没听说过颜家有谁生了小孩儿,多的他也不愿说了。

沐余生抱着小家伙儿在桌旁坐下,给叶尽欢使了个眼色,于是叶尽欢也坐下,两个人拿起筷子就开动。沐余生倒是慢条斯理的,只夹菜却一口也不吃,他已辟谷,再吃这些于修炼不利,叶尽欢可不在乎这些,往嘴里塞青菜,故意嚼得很响。

沐余生知道他这是误会了,刚想要解释,叶尽欢端着米汤推门而入。

“沐余生!”叶尽欢一边找一边喊他,可没人回应。

叶尽欢放开他,适时收住,又牵起他。“跟我去个地方。”

“云贺堇,跪下!”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说法了,听闻聚齐五颗琉璃可打开玄虚天境,而玄虚天境里,有无上的功法、灵器……

这搞了半天竟是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宁西凉都这么说了,苗衣小声地招呼他们仨儿进屋去。

云琼布的千里阵也没得出木槿在哪儿,阵法进行到一半竟被挡了回来,还受到了反击,这幕后之人远比云琼厉害,云琼不得不撤了阵法。这千里阵乃是用来寻人的一种法阵,布阵之人可通过至亲之人找人。但这千里阵耗时久,不能立马寻到人,需经过至亲间的血脉感应,把那人去过的地方都给重现一次,而云琼,正好到了石庙村木槿与宁西凉分开那儿,就被生生阻断了。

他与木槿体内都种了蛊,这蛊名为双生,也没啥害处,更没甚大的作用,只是能感受到对方而已。一直以来,他都能通过双生蛊知晓木槿在何处,可十几日前,双生蛊之间的牵制便断了,不论他怎么催动体内的蛊,就是得不到半点回应。就是说,木槿很有可能已经……

宁西凉却不接,摇摇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姑娘你还是先疗伤吧!”

“不对不对。”赵老板摇头,又说道,“那卖扇子的可不傻,再者,就算卖的人多了,那扇子的也不便宜!”

“西凉!怎么还不走?晚上不说书啦?”苗衣在河边洗了衣裳,端着洗衣盆回来,见宁西凉还在那儿发呆。他应该早上就要去镇上的,苗衣让他顺便从镇上带些猪肉回来,明早包馄饨用。可这衣裳都洗完了,他竟还没走。

“说!”

“爷爷老了。”叶老头儿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说道,“孤苦伶仃的,不好过。”

东里晚将他送到了南镇,又让莫择拿出一蓝布包袱来,给叶尽欢。

他放过他的唇,解开底下人的衣裳,亲亲他的下巴,一路往下。

无尤道人正在桌案上写着什么,也没抬头。

躁动的夜风吹来,两人的发纠缠在一起,起起落落。

他怕见到这人,只得仓皇跑了。他心不安。可他也是不得已啊。

“我先走了。”叶尽欢站起来,抖抖衣角。其实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期望,可沐余生的回答,似乎永远是他不可希冀的。

“尽欢愚钝,不知。”

他是一个彻头彻底的怪物,这是没办法否认的事实。他救萧无尘,不是出于同情,是因为,他在那小孩儿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是半妖,体内流动着的,一半是人血,一半是蛇血。这也是他怕蛇的原因那东西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这个不争的事实。

萧落一把抓住他。

宁西凉感觉有股力量正禁锢着他,他想要挣开,却不行,根本动都动不了!他使出灵力去同那股力量抗争,但毫无作用,他一打在上面,使出去的灵力就会莫名被消散掉!

“要听老婆子的!丢了小命儿我可不管!”

他们站在宅门前,宁西凉停顿了一下,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没有任何人介入,也没有任何人阻止,是他父亲,恍然顿悟,舍弃了他们,一心只为修仙,再不入红尘半步。

叶老头儿今年七十有八,经过岁月的侵蚀,身子骨已不再硬朗,家里许多活儿都是叶尽欢在做。他拧着眉,皱眉结在一块儿,手里端着碗也不放下。

“十五不在家里过了?”

叶尽欢有些为难,嘴就像是被粘在一起,怎么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