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水全落地,沐余生运转灵力,再从湖里引起一丈多的水,将和着水落在地上的幽虫们都卷进水里,左手掐诀,化水成冰,把卷进水的幽虫冰冻在里面!

宁西凉守着萧落,叶尽欢和沐余生分别沿着湖岸走,仔细查看着。这儿看起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湖,实则深不见底,别说叶尽欢,就是沐余生都看不到湖底。而且越往下能看到的就越模糊,沐余生试着再往下探视,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来。

“那个傻大个!”

“等死了以后,你们这些仁慈的大仙人贵手一挥再把他复活?”萧落懒得再搭理宁西凉,用话来堵他。噬魂续命,等价交换,何来阴邪之说?难道等死才是正道?狗屁的正道!死都死了,棺材一抬一放,再是正道又如何!

那参天巨树经此重击,被伤得不轻,树身又变了一个样,成了寻常树木的样子,土黄色的树干上有一道七八丈长口子,冒着白色的树浆。它剩余的枝条暴动起来,疯狂地伸展着。这一次,它一部分枝条袭向叶尽欢,另一部分,竟是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三人!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迷了心智,只有叶尽欢无事?这绝不是偶然,肯定是有其缘由的。而这缘由,关系着叶尽欢能否救下沐余生和宁西凉!

叶尽欢瞬时拉下脸来,这萧落就是个欠揍的,皮痒了想被收拾!他早就知道在绕圈子,竟然不说出来!

“哥哥……”他委屈地喊道。“你为什么不理尽欢?”

总说命途多舛,前路坎坷,是矣,人生不如意十有,可,命不由天,不是么?

见他阴恻恻的模样,少年有些怕,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

叶尽欢与萧落对视一眼,水水这般反应,莫不是跟那黑匣子有关?

“如此甚好。不知今夜巳时一刻能否出发?”

一道嗤笑声传来。

见她高兴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叶尽欢倒是放心了。

若不细细观察,定不会有人发现那小哥是个瞎子。那眼珠子还在一转一转地,不就是在看人看路么,怎么可能是瞎的?可他就是瞎的,天生就是瞎的,什么是红的,什么是绿的,什么是紫的,他都不知道,因为没见过,所以不懂什么是颜色。

叶尽欢一时好笑,这才辰时,太阳都还没有过山,地上刚有了几分热度,这么急作甚?

父亲同母亲结成伴侣,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爱与不爱,无关紧要。

母亲脾气极好,性子温和,无论何时都是细言细语的,他小时顽劣,总爱惹祸,可母亲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她每日做好饭,等他回来,给他洗好手,笑着听他说外面的趣事儿。她教他认字,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她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他父亲呢?久去不归。

是呢,久去不归。这儿,是他与母亲的家。他曾问母亲:“娘亲,爹去哪儿了?”

“你爹忙,过阵子就会回来了。”

她总是这么说,可父亲,从未回来过。

他很多次听见,母亲在夜里偷着哭。

他那时还不懂是怎么回事,只听人说,他父亲在无名宗当仙人哩!

原来如此,难怪父亲不回来了,仙人可厉害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拯救天下苍生,忙!

他瞒着母亲,留下一纸豪言,悄悄跑了出去,他要去无名宗找他爹!

结果,还真让他给找到了无名宗。找到了,又如何。他被赶了下来,来人说,哪儿来回哪儿!

他不肯走,饿晕在山下。

后来,后来他终是见到了他父亲,那个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将他送了回去。

他哭着喊着,那人无动于衷。

他第一次见母亲发那么大的火,她气极了,戒尺狠狠打在他身上,要他滚出家门!

他知错了,跪下,拉着母亲的手,求她不要赶自己走。

他终于知晓,原来,这个家,是没有父亲的,因为他的父亲,不要这个家。

没有任何人介入,也没有任何人阻止,是他父亲,恍然顿悟,舍弃了他们,一心只为修仙,再不入红尘半步。

那为何,又要娶了她?生了他?

最难料不过人心,最无常不过世事。

父亲要继承无名宗宗主之位,母亲喃喃自语:“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如此不公……”

她梳洗打扮,穿上最好的衣裳,画上最美的红妆,笑吟吟地问他:“余生,娘亲带你去找爹爹,可好?”

他摇头,他不想去,那人太狠心了,他不想见他。

她又说:“乖,听娘亲的话,我们去把爹爹带回家,不然,他真不要我们了。”

他跟着母亲上了无名宗。

他母亲也是个大仙人!呼的一下就带他飞了起来!

而今回想起来,若他当时能知道之后的事,他一定不会让她去,他宁愿,平平凡凡的,跟她一起,就此一生。

他母亲,满身鲜血,满身伤痕,提着剑,要杀了那些人!

她一直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待她?为什么要一再相逼?她何错之有?她不过是想守着她那一隅,她那么卑微,为什么连她最后一点念想也要毁了?

他父亲出来了,他说:“闹够了?闹够了就走。”

“好!好!好!”

他母亲连说三个好,一个更比一个凄婉,一声更比一声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