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楚千翘头疼的是,因她上国子监是个罕事,除了表姐苏柔雪常去送点心外,她的其他姐姐妹妹也常打着看她的幌子去国子监瞧个新鲜。其中就有长公主楚宜之女——百里芜柯。

就在她焦灼不安的时候,孟景闲派人来信,约她一见。

“她不是傻,她只是……”她只是害怕。

九香看了却急道:“公主,你的嘴唇有些红肿,可是被牢房里的飞虫咬了?快些出来吧,奴婢去找太医来。”

楚千翘心里冷笑,孟景闲是疯了才会提出跟她合作,他千算万算,就是不会想到,她居然是重生之人。而在上辈子,她亲耳听到了他赶来瓜分最后的大楚。

“可、可是,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你知道如何审问犯人?”

孟景闲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道:“这整理工作一时半会儿也完成不了,公主先歇会儿吧。这里交给微臣。”

楚千翘以为他想开了,便放松了警惕,劝他道:“书是死物,再珍贵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夫子……”

谢云烬还打算再劝,楚千翘截住他的话头:“既然如此,这事儿就到这里。今儿我也累了,便向谢夫子告个假先回去了。”

在学堂这种场所,面对孟“夫子”,楚千翘还真觉得有点压迫感,不能像平时那样随心所欲,还得绞尽脑汁地给自己开脱。

孟景闲可能是第二个韦蕴凉,但她绝不会是上辈子的楚千翘!

青苏看着她眼里的眸光,思量片刻,终于叹息一声,返回到清心宫的廊檐之下,目光遥遥落向这边。

太后缓缓呷了一口茶,冷笑道:“你的母后,表面上恭谨贤良,蒙蔽了皇帝,也蒙蔽了当年的哀家。现在细细想来,野心实在不小。”

“嗯。”孟景闲终于打开帕子,“赠幺儿”三个字落入眼中,他禁不住笑出来,又看到那朵梅花,放在鼻下闻了闻,最后将这些东西原样收好,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那我们进去吧,这春初之日,晚上到底还是寒凉。”

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酒香。很好闻,但是——

很快,天气暖和起来了,从前楚千翘最喜欢的上巳节已经来了。

“皇祖母,翘儿斗胆说两句。”楚千翘忍不住道,“大楚能派出十万大军,难道燕国不行?两个国家增加兵力,不过徒增无所谓的伤亡罢了。那些士兵,哪个不是爹娘生养的?我知道一晗姐姐确实可怜,但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士们,他们不可怜?您心疼一晗姐姐,难道他们的父母亲人,不心疼他们?”

而自己,论太后的等级观,应该是嫡亲的孙女儿,却和她眼中所谓的宫女的孙女楚思雅和妾生女楚长宸一个待遇。

楚一晗浑身一震,下意识便扬声问:“什么?!”出口后才觉得不妥,缓和了声音说:“你堂堂一个公主,亲自去韦府问这个?成何体统!况且、况且,也许韦大人已经有心上人了呢,岂不冒昧?”

“回皇上,一则,公主想给各位郡主一个惊喜,若叫宫廷画师作画,可不都知道了么。二则,宫外那画师画技极好,做出的画很得□□,都不需本人亲自去呢。”青苏回道。

楚千翘忍不住撇了撇嘴:“我都来了,还提什么见不见谅。”

楚千翘低头喝茶,再抬首,正巧燕扉也在打量她,楚千翘微微一笑。纵然隔着面纱,燕扉也感受到了楚千翘的笑,赶紧受宠若惊地回以一笑。

重生后,她想到这点,于是格外注意袖舞,结果先是看到她脖颈上不可能属于她的珠子,再看到她假意摔倒欲撞她入水,现在又见她将韦蕴凉的画作当成宝贝儿,无一不在告诉她——

果然,楚皇立刻让她来自己身边坐,楚千翘眯着眼睛笑起来,赶紧挨着自家父皇母后坐下,嘴甜道:“谢父皇。”

可以说,今日就是她上辈子人生的转折点。当然,如今却是不同了。

韦蕴凉却轻松地格开了她,手中稍一用力,反使她狼狈地后退了好几步,重重地撞上大红色的新婚灯盏,摔倒在冰冷的地上,衣裳沾灰发髻全乱。幸而这灯盏下的红烛已经燃尽,侍女还未换上新的,不然……不,要是这灯盏还燃烧着就好了,把她和眼前这个男人一起燃烧殆尽……

几乎每次乞巧陪玩太后之后,楚千翘总要将它也带到飞鹤宫来,与七夕玩上半天,最后让太监将它送出后宫。有时候得闲了,也亲自将它送出去,送到孟景闲手上。这些天与乞巧的相处,让她也喜欢上了这条可爱的狗,完全消除了因上辈子被乞巧冲撞导致汤水淋了一身而对它产生的恶感。

说起来,上辈子她与乞巧可几乎没什么交流。而现在,一来,无论因了什么原因,她与孟景闲“熟”起来了,二来,上辈子本不认识的猫与狗因意外认识了,还挺谈得来,所以楚千翘索性让七夕多一个朋友,也希望因此七夕能别乱跑吧,她觉得比起四处流浪朝不保夕的生活,让七夕处在自己的保护下会更好吧。

今日,七夕与乞巧又疯玩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楚千翘不得不将它们分开,两人还是黏黏腻腻的,十分不乐意别离。

楚千翘蓦地想起七夕节那天晚上,孟景闲曾意味深长地笑道:“若乞巧是只猫,它们该是一对好夫妻。”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脸又有点发烫。

分开了七夕与乞巧后,楚千翘原本想派人将乞巧送出去,心念一转,决定自己送过去好了。她刚好有些事情想问孟景闲。

出了后宫,孟景闲正如约等在一个偏厅内,见楚千翘来了,略有些惊讶。她亲自送过来的时候可不多。可他每次都亲自在这等。

楚千翘也有些惊讶。这偏厅几乎是专门用来给人等候的,是以一切齐备,书籍、茶具、棋盘等等应有尽有。而此刻孟景闲正端坐在棋盘前,但他对面却没有人。楚千翘注意到,装着白色棋子的棋罐和装着黑色棋子的棋罐一左一右地放在他两手边。

他竟是在一个人下棋?

“为何不叫梁齐陪你下?”楚千翘指了指梁齐,忍不住问道。明明梁齐就在他身边。

“他啊,总是不过三招就败在我手下,没意思。”孟景闲抬了抬眼,“也许他连公主的棋艺都比不上呢。”

“什么叫‘连’?”楚千翘哼了一声,“说得好似你知道我棋艺如何一样。”

孟景闲见楚千翘是一个人进来的,想来是将青苏留在了外面。心下会意,知道她此次有话要说,便使了个眼色,让梁齐牵上乞巧去外头等。

嘴里顺着接道:“不如来一局?”

楚千翘有些犯难,说实话她棋艺确实不佳,但不战而败未免太过丢人,或许孟景闲的棋艺也好不到哪里去,顺口说大话罢了,反正梁齐也不能反驳自家公子。心下想着,便坐到了孟景闲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