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门口的两个保镖已经成了她手下的亡魂,走廊里却没有传来一丁点脚步声。庄湄松开捂住保镖嘴巴的手,那保镖已经断了气,双眼睁着,看向她。

庄湄侧卧在床上,她睁着眼睛,盯着窗外低垂的夜空,静默不语。

逃离刺眼的光明,庄湄头疼欲裂的再次沉入黑暗的昏睡中。

卧室的床头灯横在床底下,忽明忽暗的闪烁,整个卧室影影绰绰的,活像是刚被洗劫的灾屋。墙壁像是被某个心情暴躁的精神分裂患者刷上去的螺旋状涂鸦,墙纸被划坏了大半。

【兰溪居】出了名的九曲回廊足够走二十分钟,上个洗手间,女孩子动作慢点可以撑二十分钟,出了包间,庄湄不复刚才故作的惺忪醉态,大步下了阶梯,躲过监控摄像头,猫着腰进了【兰溪居】的后厨。

【本月下旬,三分之二的保镖放假,没人会再盯着你,你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地方。】

就连去周海生那里做定期体检,也还是在这四个区之内。

“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知道回来要受这份罪,我打死也不回来。我爸就是爱匡我,说回国也没什么事情,叫我各家长辈都拜访拜访。”

吴妈自然和这位顶天的温“二太太”不睦,因为她原是温“大太太”的奶娘。

庄湄看到这则短信的时候,背过身,缓慢的打开百叶窗,让屋外的阳光撒到室内来,撒到她脸上,撒到她弯起的嘴角上。

“那,就是新玩法对吗?你在我背后鬼画符还嫌不好玩,用一些极其下流粗鄙的言语来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暗、示、我,挑、逗、我?这是新玩法,对吗?”

留在原地的温禧先是坐倒在床上,后又疾步走向窗口,看向窗外,目光阴冷的盯着夺门而出的庄湄一步步朝街上走去,她望着她的背影,久久的,蹙眉不语。

大厦将倾之际,父亲终究是对的,分开他们姐弟俩,最后起码救活了一个。

上午的工作很快过去,午饭庄湄请赵惠林吃了顿简餐,两人聊起赵惠林童年的糗事,她侃侃而谈,丝毫不避讳,庄湄也微笑聆听。

“很好。”温禧和詹半壁走到一边,詹半壁给温禧点了根雪茄,两人背对着吴洱善抽起来。

顺着卢朝朝惊讶的眼睛看过去,能看见一个长相十分俊朗的短发女人缓步朝这边走过来,卢朝朝很少用俊朗来形容一个女人,她爱看美人,但却是头一次看到这种英气逼人的女人,卢朝朝感觉自己的女性荷尔蒙开始自动分泌,她有点想认识这个……女人??

庄湄出神的盯着那名妈妈,她想了很久,问:“他多大了?”

“就是那种地方。”赵惠林眨了眨眼睛,庄湄心下了然,不再追问。

说是城市,其实一眼望去,不过是个类似于中部县城大不了多少的地方。

“哦。可能是因为昨天加班太辛苦。”

如果她的肚子能怀孕,那她就是当代的圣母玛利亚,她肚子里“那位”,就是再次降临人世的耶稣,听说耶稣要是再回来就是末世了。

眼泪不自觉的从庄湄的眼睛里流出来,她侧过头去,忍不住小声啜泣,“你为什么这样傻……”

“他继承了他爸爸的商铺,成天忙得不见踪影。”老太太皱皱眉,“……对不起,我忽然想不起来,我孙子究竟是做什么的了。”

“很好,那么,继续开会。”

“什么什么呀?小姑娘你能不能不要总拿你那双眼睛瞪着我?动作麻利点!”王经理催促道。

九月八号、十月八号、十一月八号,再过一周,她就要回公司了。庄湄的手始终捂着额头上那块淡淡的疤,刚才那不是什么稀奇的噩梦,而是真实发生的,是这块疤的由来。

“好可怜啊……我听说那个女疯子进来的时候,是一身伤,挂得是急诊。哎,这刚刚命才保住,精神就崩溃了……”

明明坐在车里的时候,还能听见这些人说得话。

然而打开车门,下了车,温禧就发现两只耳朵好像忽然聋了一样,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所有人的嘴唇在动,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模糊,所有人都变成了无面人。

她只抬着头,一步一步的朝那尸体所在的位置走去。

她本以为自己走得很快,可事实是,走了许久,她还是没有走到那尸体旁边去。

现场被封锁了,封条是刚刚拉上的,有人认出温禧,抬手就揭开封条,让她进来,而她却始终站在封条外。

“她……死了吗?”

“死了。”一个保镖回答道。

温禧没再问话,这时温翀大步跑过来,给她披上大衣,扶住她的双肩,“让我来处理吧。很快记者就要来了。”

“你帮我挡住记者,我要去看清楚。”

“不要勉强自己。”

沉着一口气,温禧招招手,“给我拿副手套过来。”

戴上手套,温禧终是一步跨过封锁线,快步走到尸体旁,她疾走而去,深红色晚礼服的裙摆也随之摇曳,温翀使了个眼色,让几个贴身保镖看着她。

“别让她脏了手。”

“是,大少爷。”

——那尸体面朝下趴着,血从头部开始蔓延,现在早就晕满全身。

流血的双手,歪折的双腿……

配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她整个人如同掉进血海中的一片孤帆,她的右手摔断了,手指就快要触到温禧的高跟鞋……只要温禧再上前一步。

那手,是不会动得,然,眸里只看见一片血红的温禧却没来由的退了半步,她觉得那手在动,那手要过来抓她的腿腕。

“大小姐,您要看什么,我们帮您?”

“……”温禧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不,我要自己看。”

“大小姐,您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其实在场的保镖多是见惯这种场面的,这具尸体早就摔得面目变形,没什么好看的。

紧了紧手套,温禧的手顺着尸体的耳朵,一路摸至下巴处,轻轻吸了一口气,温禧面无表情的抬起她的下巴。

脸早就摔成一滩烂肉,左眼的眼珠子就要爆出来,她盯了不过三秒就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温翀跑过去!

“那不是她。”

“什么……”温翀眼里掠过一阵讶异,他望了那具女尸一眼,顿时觉得心中的失望与恐惧在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