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着屋内的两人。肖以茗缓缓醒来,清晨的阳光微微刺痛了她的双眼,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突然发现身边沙发上正熟睡着的何畹彤。肖以茗看了看身上盖着的丝被,心头一阵暖意,一定是畹彤为自己盖上的。她悄声起身,将被子复又盖在了何畹彤的身上。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那么一瞬,肖以茗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段诗句。

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心中所想,并未有意先言他物做任何的铺垫,可见她是一个率直豪爽的女子;仅想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并未打算深究自己的家世,应该也并非会对自己另有他图的道貌岸然之辈。想及此,何畹彤稍稍的放下了心中的戒防,松了口气。她微翕双眸,似是在回忆往事生平,少顷,缓缓向肖以茗道来:

长时间对着强烈光照的室外看景的后果就是,会产生眩晕感。何畹彤揉了揉疲劳的双眼,转向室内开始打量。她环顾四周,桌椅——除了样子和自己那里的不一样,基本的用途还是可以知道的。然后……好像除了早晨用的碗筷,桌子上摆放的兰花,以及昨夜睡的那张勉强可以称作为“床榻”的东西,没有一种物体是为自己熟知的。

两人各自吃着自己的早餐,没有再说一句话,肖以茗不停看向何畹彤,不着痕迹的将所有餐盘向对面那人面前推放。就这样,安静的吃完了饭桌上的早餐,肖以茗将餐具端送进厨房清洗。待做好所有收拾工作后,她洗净了双手,慢慢的走到何畹彤身边。

肖以茗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于是自顾的端起面前的那杯,喝了起来。

她将毛巾整齐的叠放在一边,走进了肖以茗所指的卧室。房间很昏暗,只有外面皎洁的月光照进窗户中的些许微亮,但足够自己辨认房间里的物品了。“她怎么连一盏烛台都不放。”何畹彤疑惑。

因得现在身子还很虚弱,何畹彤很想找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稍作歇息,可是目前这种不知名的境况让她放心不下心防。所以她依旧挺直着腰,以戒备的姿态,端坐在这陌生的大厅中。

她回身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何畹彤缓缓的跟着她的脚步,坐到了她的身边。“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帮助你认识这个世界。”肖以茗顿了顿,“畹彤,在甯国时,你都会些什么?”

“父亲曾专程寻来夫子教习于我,史书典籍大略翻阅了些。除了女红,音律也略懂一二。”

肖以茗对这些并不感到意外,从她的气质看来,不像是不懂文墨的无知女子。她在脑中思索了一番,就从识字开始吧,毕竟甯国的文字和现代字有一些不同。

想及此,肖以茗上楼拿来了《现代汉语词典》、一本大大的速写本和两只水笔回到了何畹彤的身旁,她将纸平铺在何畹彤身前的茶几上,递了支笔给她,“呐,首先肖老师要教你认识这里的文字——”

何畹彤见她递给自己一只透明的细长小管,这便是这里的毛笔么?可是为何没见她研磨?虽有疑虑,何畹彤却也温顺的接过了她递来的那支笔,倾身向前,和肖以茗一同跪坐在绒绒的地毯上。

“这支笔——”肖以茗向何畹彤展示着,“是这么用的。你先把笔盖拧下,然后这样如此在纸上挥写就可以了。”因得何畹彤不太会现代的握笔姿势,肖以茗便亲自握着她的右手,将她的指节摆放正确的位置,手把手的带着她在用笔在纸上游走。而左手,就这么无意的搭在了她的肩头。

何畹彤被附在自己右手之上的温热触感搅得心乱,她仿佛能闻到肖以茗身上散发出的芳香气息。而那个人的左手,又是那么无意的,放在了自己的肩上,这姿势,太过亲密了。

感受到手心里的那只手微微颤动,肖以茗这才发现,她们的姿势太过暧昧,自己几乎是将何畹彤半搂在了怀中。她干咳了一身,主动放开了何畹彤。“下面就先从这里开始学吧。”肖以茗侧过身子,指了指词典的排列表,向她简单演示了查字识字的基本方法,便由得她自己翻看了。

这一边,何畹彤正安静投入的学习着这里的汉字,那边肖以茗自觉无聊,拿起剩下的笔在一旁的白纸上随意的写划。时间就在两人和谐的相处下缓缓流过,突然肖以茗站起身走出客厅,坐在了露台的藤椅上。刚才自己无聊写字时,才想起早上答应给司晨回电话这件事儿。

何畹彤抬眼看见她起身离去,又准备低下头继续学习手中的字典。这里的字和甯国的很相似,只有个别的有差异,只要自己稍加记忆,便可……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肖以茗刚才胡乱写的那张纸上,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那是两首用娟秀的行楷书写的词。她仔细的看了看那字体,竟觉得这笔迹有些眼熟。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忆泥燕,飞到画堂前。占得杏梁安稳处,体轻唯有主人怜,堪羡好因缘。”

何畹彤不知这词是出自于她手还是别人所做,但词中字句展露的凄凉与相思,以及对心爱之人的渴望,却是如此浓烈,消散不开。何畹彤看向露台上正打着电话的肖以茗,不禁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男子,能让这个淡雅如兰的女子这般倾心,念念不忘。

“谁啊——打扰我睡觉……”司晨扯着嗓子,有些恼怒的说。她忙了一晚上的企划案没有睡觉,早上给肖以茗打完了电话就准备补觉,可这才睡了没几个小时,就被电话吵醒了。向来有起床气的司晨,这时候更加不会有好语气。

“是我,司晨。”

听见那头淡淡的声音,司晨好像醒了几分:“哦,以茗啊,怎么样,早上和你说的事儿想好了不?”

“恩,可以啊。过几天我就把字给你送去。”

“不用不用,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哪能再让你亲自送过来给我,你写好了给我电话,我去你那儿取。”听见肖以茗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司晨瞬间来了精神,她立即翻坐起身,仿佛肖以茗就在自己面前,“太爱你了宝贝儿,可让我怎么感谢你啊!”

“要真说给我些什么作为回报的话——”肖以茗转头看了看室内还在低头翻阅词典的何畹彤,嘴角微扬——“那就劳烦司总请我吃顿丰盛的午餐吧。”

今天的天气有些闷热。肖以茗听着树上知了不停地鸣叫,懒懒的不想动。“好叻,没问题,我这就起床去接你——”

半小时后,当司晨开着自己的车到了肖以茗的楼下,这才意识到,今儿不是请“她”吃饭,而是请“她们”吃饭。

司晨选的餐厅不错,很是符合肖以茗的口味——这是一家以木质装潢为主的古典餐厅,店内随处可见朱红色的木窗隔断和精致装裱的字画。大厅中央处是一个人造荷塘,与顶楼用着假山连衔,悠悠清泉自上而下缓缓流入池中。一旁的景观墙则用着青石装饰,处处透露出浓浓的中国韵味。三人由得服务员引着,来到了一个清净淡雅的包间。

初见到司晨的何畹彤果然如肖以茗料想中的一样,她先是惊诧的看向这个着装极其怪异的短发女子,接着用慌张求助般的眼神看向肖以茗,身子渐渐向她靠去。

好在,司晨用她那幽默风趣而不失体贴温和的话语,渐渐打消了何畹彤心中所设立的防线。但这并不能改变,现在这包间内过于安静而略显尴尬的诡异的气氛。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司晨看了看对着餐具发愣的何畹彤,用眼神询问着肖以茗。

“难道不该带她来么?”肖以茗同样用眼神回复她,替何畹彤拆开了餐具包装,并体贴地帮她摆放好。

司晨看着肖以茗做着这细微贴心的动作,不由得在心中疑虑——以茗该不会真的是对那姑娘有什么想法吧。

这一顿饭吃的有些安静。何畹彤始终没有出声,除了肖以茗之外,她对别人还是有些担忧和害怕。司晨与肖以茗偶尔会聊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题,只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她一样,安静的吃着面前的菜品。

吃完饭,三人走到了餐厅门前,司晨说要送她俩回家,被肖以茗婉言拒绝了。她觉得何畹彤对刚才的氛围很不习惯,看来自己贸然带她出来与司晨见面,的确有些欠考虑了。

司晨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抱歉的对何畹彤笑道:“不好意思啊畹彤,不知道今天会与你见面,有些仓促没有好好准备,也不知道如此唐突吓着你没有。”

何畹彤见着她像自己道歉,连忙抬起头,她并不觉得司晨是个坏人,只是自己遇见陌生人,还是会有些恐慌。“司姑娘言重了。”

“恩,没有吓着你就好,既然你是以茗的朋友,那便是我的。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成为更亲密的朋友。”司晨向她们招了招手,转身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走了。

一时间,又剩下了肖以茗和何畹彤两个人。她走到何畹彤身边,微笑着指了指前方,“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见见世面。”

两人来到了附近的大型超市——所谓见世面,就是带着何畹彤来认识一些常用物品而已,顺便买些家里所需要的东西。

肖以茗一边走着,一边向何畹彤介绍着超市里玲琅满目的商品。突然在拐角处,发现了一辆儿童专用手推车。她的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要是能把畹彤哄到这儿童座椅上坐着,应该会很有趣吧?

于是,玩心大发的肖以茗用着一本正经的话语和严肃认真的面容,将什么都不知道的何畹彤骗上了儿童车。就这样——何畹彤坐在前方小小的座椅上,肖以茗在后面忍住笑,却并没有停下推着她向前行走的脚步。

两个人,一个喋喋不休的说,一人认真的听记,不多时,手推车就满了。待肖以茗准备调转车头,去收营台结账时,突然发现,此刻的何畹彤,正拿着刚才无意中碰掉的商品,疑惑的看向自己。她的意思是,这个是什么?

肖以茗瞬间憋红了脸,饶是她再怎的开放,终究也只是比何畹彤早穿越了那么两年,虽然生活习性和语言已经和现代人差不了多少,但这个东西让她怎么对何畹彤解释?

——这是用一整面墙作为陈设展示的m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