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摸他就真的有事了。苏云开抓住她的手腕,缓缓坐了起来,背好像被人打了十几拳,好像的确是挺疼的,他又看她,“腿伤着了?重么?”

“林子不大,要是在这里叫喊,外面的人多少能听见一些的。”明月时而去拨拨小树,要想折下能做凶器的木棍也不容易,而且有很多枝杈,清理起来也麻烦。高一些的树干根本折不到。

明月咋舌,“竟然要看那么多,你每次查案子都这样么?”

白水意外他竟然没直接跑去大肆宣扬还来问自己缘故,明明一路上她没少欺负他,不喜欢他放着大好的家世不上进,还让家人担心到处乱跑,吃喝玩乐他样样精通,偏偏不肯做事。原以为是个纯粹的纨绔子弟,现在好像要改观了。她心底隐约有了一点希望,“我哥哥失踪了,我想找到他,可没有人会听一个无权无势的姑娘家说话。所以我只能去衙门干点活,得了赏识,升了捕快。”

秦放转了转眼,诡异一笑,拎着笼子走了。

明月说道,“这个你可就问对人了。”

“我让人查这十几年里来衙门报案失踪的人,也没有发现同样的人。可是有一点很奇怪,十年前你们村子里有个叫杨百家的人,与描述十分相像,可先前我让衙役来查,却根本找不到这人的踪迹,但也没有人为他到衙门报案失踪。”

“自己爬回去!”

白水去衙门查了一晚案卷,想去找苏云开禀报,去了书房没看见人,找了一圈看见厨房又灯火就过来了。进门就见两人脸色不好,目有怒意,那桌上还摆了一堆的白骨。她快步走了过去,两人闻声看去,她已经先开了口,“查出死因了么?”

尸骨的姿势有些蜷缩,但躺得很自然。明月不由皱眉,苏云开问道,“怎么样?”

比起正面迎敌来,突然被人在背后捅一刀,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白水用刀柄往中间划了一刀,冷冷道,“敢越界,我就让你分成两半。”

白水平时办案脾气不好,也急躁,所以常忽略细节。但如今静心听人说话,里面所传达的意思,却能听出大半来,她稍作思量,就试探问道,“爷爷是想让她也跟苏大人走,一起去大名府路?”

明月赶紧用力点头,明盛还是对她板着脸,对着苏云开时脸色倒好些,“是我孙女招待不周,请苏公子移步去前厅喝口暖茶吧。”

苏云开有所准备,但还是觉得意外,“你知道我是谁?”

明月打小就害怕马,总觉得野性难控,随时要被摔下去。苦了脸问道,“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于有石面上紧绷,声音低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说我是凶手?”

苏云开似笑非笑,“只能怪你太惹眼了。”

他这一说,其他人才恍然大悟,“对,怎么就忘了他了。”

他取了水囊要递给她,却见她猛地停步,差点就将她撞开了。他下意识捉了她的手要托住她,“让你别急去歇歇,这会可别中暑了。”

明月双眼一亮,“有可能是凶手?”

这下让秦大人往外走他都没力气站起来了,脸色都有些灰白,“那可怎么办,有迹可循还好,这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难道要我把整个南乐县的人都喊来问一遍?”

“昨天元宵,我去葛送铺子里打酒,他说今晚不回去,不如约在一块喝酒吃菜,让我去找人。我就去找了阿五他们三个人,在戌时到了酒仙铺子。葛送就打烊关门,一直吃酒闲侃到午夜,都喝醉了。我们就在他那打地铺睡。”

“对呀,这事刚刚都传遍了,我去城南打听的时候,邻居也很惊讶。说想不到葛送竟然会做偷香人,但又说不难理解,家里有个那么凶的妻子,偷香就不奇怪了。呸,都是下流人。”明月愤愤道,“吕氏在老家照顾老人孩子,他倒好,竟然做这种事。”

爷爷说过,身为仵作,哪怕是被朝廷定义为贱民,也不能因此而贬低自己,更不能因为被扣上了贱民的帽子,就真去做低贱的事。身在其位谋其职,做好本分的事,去哪都不怕被人看轻。

白水和明月齐齐问道,“什么意思?”

白水稍稍偏身,留了个空位,“是她说的,不是我。”

“快走快走,县太爷破案了。”

“嗯……小哥哥你怎么会来南乐县呀?”

乱如麻的线索在脑中快速闪过,一缕光线像散发耀眼光芒,从杂乱线索中探出头来,被苏云开伸手捉住。顿时线串联成圈,再不见一个缺口。

十年白骨的背后,有更多的冤魂。

他缓缓睁眼,脸色沉冷,启齿道,“去松树林。”

松树林中,那个埋葬着白骨十年的土坑还没有掩埋上。起初白骨被挖出,连同破烂的衣服和鞋子都一起被送去了停尸房,明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又去了一趟停尸房,接着现在还来这里,而且还在土里翻找。

她在上面打着灯笼问道,“你在找什么?”

“尾指。”

明月转了转眼,“你忘了吗,那天我们已经找到了。”

“没有。”

苏云开专注找着,明月将灯笼塞给秦放,自己也跳下坑和他一起找——他说没有,不是他忘了这件事,而是他在说,或许这里,还有另一根尾指。

两人并没有找太长的时间,苏云开便在并不深的土里摸到了不似石头的东西。他拿起一根,赫然就是一根尾指白骨。明月知道他的判断不会错,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这里还另有一根,“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还有一截尾指?”

苏云开面色沉郁,缓声,“因为我知道凶手的手指,也几乎是在杨百家死的时候没有的。”

明月一顿,“当年杨百家咬断了凶手的手指,凶手也咬断了他的手指?”

“对。”苏云开抬头看向小树林外,似乎能看见林子外,河流那头的村庄,“我们去杨家村。”

酉时已过,戌时刚至,杨家村的人基本都在准备晚饭。

当村子狗吠声此起彼落时,村人警惕起来,纷纷跑到外头瞧看,刚到门口站了一会,就见有捕快衙役过来,只丢下一句话“大人有令,速到杨家祖祠”。问及何故,官差只答自己也不知。

村人料想应当是有什么紧要事,朝廷命官召见也不敢怠慢,急忙过去。

杨家祖祠并不算大,许多村人都在外面站着,能进里面的,只有族中长辈,德高望重的人。村人探头看着,不知那提刑司的人来这里做什么,还挨家挨户喊他们来。

祖祠坐了约莫有三十余人,加上官差,已有四十多人,将祖祠挤得满满当当,连杨家祖宗牌位架子旁边也有人站着,不得不掐了香火,免得一不小心烫着人,更怕久了大家被香烟熏着。

外面的人不知里头发生何事,里头的人同样也在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正议论纷纷,外面忽然起了喧闹声,听见有人喊“苏大人”“苏大人”,立刻站起身来去迎。

苏云开来得急,并未着官服,自有一身正气,不怒自威,看得众人急步退到两旁,让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