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画笑笑:“这样才是一个标致的人儿。”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流转,仿佛天下只有夏若然一个人。

孔七出现在廖暮仁面前时,夏若然正在和跟廖暮仁争论回不回家的问题。

夏若然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客栈里面的小吃,是她最喜欢的栗子糕。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独孤三哭和廖暮仁的表情。

廖暮仁的眼睛如一潭深深的水,可是独孤三哭一看廖暮仁的眼睛就知道生什么事,这种感应谁也解释不清楚,就算是最亲密的爱人也无法有这样准确的感受到对方的心事。廖暮仁当然也感受到了独孤三哭的心事,他当然知道小情对独孤三哭有多重要。

夏若然语塞:“这个,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杀我,因为你要杀我,刚才就把我杀了。”

夏若然懒懒道:“那你再说一次。”

孤老头抬头看看他,他才现这老头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含着泪。

只听得一个细细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李如画,你居然要救她。”

李如画怒喝道:“桃花娘,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那细细声音又道:“你从前是如何对我的,你从前那么温柔。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小姑娘而顶撞我。我倒要看看这小姑娘是如何花容月貌。”

鲜红的身影从林子里闪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已经站在李如画面前。她长得并不难看,但是夏若然却感到非常不舒服,说不上哪里不对劲。那女子自然就是桃花娘。夏若然打量桃花娘的同时,桃花娘自然也在打量她。

桃花娘娇笑道:“李如画,这样一个青涩的小姑娘怎么能满足得了你。”她笑得很媚,很好听,但是夏若然却觉得更加不舒服了。

李如画脸色依然很难看,他并不出声。

桃花娘对夏若然道:“你道他真心喜欢你么,他要得是你的钱,等他得到了你的钱和你的人,他就会甩了你。就像他甩了我一样。”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凄凉。夏若然淡淡地看了李如画一眼,她现李如画的肩膀有点僵。

桃花娘柔柔道:“你长得真嫩,脸上可以扭出水来。我也喜欢这样的小姑娘,不过,我更喜欢这样的小姑娘脸上多点伤痕。”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出了一把刀,正对着夏若然的脸。

李如画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桃花娘会突然难,他已经不忍回头去看。他只能一掌打在桃花娘的心口。这一掌下手很重,桃花娘也想不到李如画能无情到这种地步,她美丽的大眼怔怔地看着李如画,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如画看着桃花娘的尸体,叹了口气。他不想回头去看夏若然的尸体。

可是他却听见了夏若然的声音。

夏若然道:“江湖传闻,你从来不杀女人。”

李如画吃惊地转过身,看着夏若然手中的飞刀。那柄飞刀被夏若然握在手里,她的手心已经鲜血淋漓,当然手心鲜血淋漓是怎么都比脑袋鲜血淋漓好得多。

夏若然不作声,刚刚她接飞刀用的招数,是很多年以前廖暮仁教的。那时廖暮仁还是她家的“食客”,那时她才十三岁,他教她如何接暗器。

夏若然练得不好,可毕竟还是掌握到了窍门。否则现在流血的就不是她的手了。

李如画接过飞刀,仔细闻了闻,确定上面没有毒,才放下心。

夏若然又说了一次:“你不是从来不杀女人吗?”

李如画突然悲愤起来,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他从地上扯起桃花娘的尸体,一把撕烂了她的衣襟。夏若然惊讶地现那是一个男人的身体。

李如画恨恨道:“她明明是个男人,却硬是喜欢装成女人的样子来。我受够了她,我……”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紧紧握住夏若然的手,似乎忘记上面还有伤口。李如画突然萎靡了不少,在这一刻,他已经不是风度翩翩的少年。

他道:“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我就是一个这样下贱的人。为了钱,不仅陪女人,连男人也……”他没有说下去,他已经说不下去,也不需要说下去。夏若然突然手上的血被李如画捏得不停渗出,可她并没有甩开手。夏若然突然觉得这个表面潇洒的人很可怜,她柔声道:“我知道,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会嫌弃你,也不会看不起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李如画松开手,抬起头。他又恢复成江湖第一美男子,他收敛了他的失态。夏若然这才从怀里掏出手帕,按在伤口上。她手上疼得厉害,可是越是疼的厉害她越不作声,她不想被人看成一个吃不得一点苦的大小姐。李如画拿出金疮药,那金疮药效果奇好,很快止了血。

李如画问:“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夏若然道:“我没有地方去,你不是说要带我散心吗?”

李如画笑了:“我别的不会,吃喝玩乐可是最在行的。”

嵩山到长安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从廖暮仁离开嵩山那天起,每天早晨,都会有赵家和衙门的人向廖暮仁报告关于李如画的行踪。

有人说曾经在距离嵩山三十公里处见过李如画和夏若然。然后,他们就好像从世界上蒸了一样,毫无踪影,惟一的线索是一条沾了血的手帕。廖暮仁当然认得这条手帕,毕竟十三绣房的手帕不是人人用的起的。

可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廖暮仁自己亲自出马,也找不到李如画。廖暮仁急的嘴上冒出了好几个血泡。可是他还是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要去查案。不知怎的,他有一种感觉,这件案子跟李如画有关。

男人的直觉,有的时候也是不可小觑的。

很快廖暮仁就调查出,死去的几个女子,生前都与李如画有过联系。廖暮仁觉得非常害怕。是的,害怕。害怕这个词不知道消失在他的字典里面多久了,现在却又浮现出来。他非常害怕有一天,他会在孔七的验尸房里面看到夏若然的骸骨。

现在廖暮仁和孔七正盯着那四具白骨看。峨嵋派的“清漪剑”周清,塞外美人“粉蝎子”,“武林四妍”郑子妍,金镖娘子。四个生前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和美人。眼前就只有这四个白骨,连她们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孔七不是没有研究过她们的骨头,若果是受掌伤,骨头肯定会断。可是她们的骨头完好,完全没有断裂的地方。这证明可能是死者死于窒息,或者凶手用剑或者刀什么的,准确地穿过肋骨,刺入心脏。

孔七轻轻地抚摸粉蝎子的尸骨,道:“你看她这一双手,骨头都全黑了。就算凶手涂上白漆,也遮掩不住。一个女孩子,干吗练这样的功夫,死了化成骨头不好看。”

廖暮仁道:“死者生前有没有奇怪的举动,或者有没有什么人约她们去一些特定的地方?”

孔七道:“周清的徒弟说,周清离开以前从抽屉里拿了一个镯子。”

“镯子?”

孔七道:“是的,镯子。”

廖暮仁道:“可是尸体上什么都有,项链,戒指,甚至耳环和簪都放到骸骨的衣服里面,惟一没有的就是镯子。莫非那镯子是凶手拿走了,莫非那镯子是可以证实凶手身份的东西?”

廖暮仁突然兴奋起来:“死者的家人是不是都在长安?”

孔七道:“是的,她们都等着尸检完赶快给死者下葬。”

廖暮仁道:“我要见一见他们,尤其是周清的徒弟。”